040黄疸儿下

  突然,前面人群停了下来,几人有些惊讶,赶紧跑过去想看看什么情况,荀悠没了阻碍,健步如飞,眨眼间就超过了向她扔石子那几人。”诶!你站住!”
  荀家三兄弟也追了上来。
  而此时的大队伍前面,一位气宇轩昂的儒生挡在众人前进的路上,旁边还跟着一小厮。
  白大庆不满的瞪着这挡道的人,捏紧拳头走过去,凶狠的说道:“你是干嘛的?快让开!”
  只见这俊秀的儒生微笑地踱步至白大庆面前,颔首说道:“鄙人姓诸,乃是嘉陵城中清安堂的馆长。”
  “哦!是诸大夫啊!听说他医术了得,以前可是军医,还是随军黑袍呢!”人群中不知何人给大家解了惑。
  “啊!”众人惊叹一声,竟在这山野中能遇见这般大贵之人,难得。
  “不知诸大夫为何挡在路上阻我们前进?”白大庆得知他的身份后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我并没有挡你们的路,是你们自己停下了。”
  众人微愣,这诸大夫可真会说笑,明明是他站在路中央不让行的。
  白大庆面色有些不悦,但还是给这诸大夫行了礼,并说道:“诸大夫,小民现在有急事,不知诸大夫可否让个路?”
  “不能让路!”
  “好”字还哽咽在喉咙,一声大喊引得众人回头。
  荀悠气喘吁吁地跑到前面来,双手张开往那前面一站,颇有壮士的气概,大声说道:“谁敢上山!就踏着我尸体过去吧!”
  嘿!众人震惊的看着她,这丫头还来劲了!后面跟上来的荀家三兄弟远远听见自家小妹说这话,腿肚子直发软。就连旁边温文尔雅的诸大夫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这么硬气的姑娘,实在少见。
  白大庆被彻底激怒了,这荀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他,存心与他过意不去!
  “荀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告诉你!今日你若执意阻拦我将这黄猴活埋,我现在就摔死他!”说着,将怀里的孩子高举起。
  “哇哇哇哇”
  从落地第一声啼哭后,即使经过刚才一番闹腾,这孩子也没出过声,现在他却大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垂死前的挣扎还是默声的反抗。
  荀悠心瞬间悬了起来,紧咬着嘴唇,一双泪眼凝视着那襁褓,浑身颤抖,或愤怒,或悲痛。
  “这孩子只是生病了而已,并不是灾星。”
  掷地有声地话一出,众人狐疑的看着诸大夫,荀悠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附和道:“他说得对!说得对!这孩子不过生病了而已,你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了啊!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生病?那诸大夫你说这是什么病?霉病吗?”
  白大庆轻笑一声,冰冷的眼神扫视过去。
  “就是啊,这明明就是黄猴嘛!”
  “就是黄猴嘛!亏你还是个大夫!”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反驳,望向诸大夫的眼神都带了些许鄙视,之前恭敬的态度完全没有了。而悄然赶来的荀家五人静静地在后面观看战局。
  “永康十一年,平延郡郡守夫人诞下一婴童,通体蜡黄,甚至双目白云也呈黄色,郡守大惊,发布告令,请教天下名医来为其诊治,当时正四处游历的名医墨象刚好途径此地,听此奇闻,主动上门诊治,经判断,这不过是一种新生儿母胎反应罢了,只要常晒太阳,过几个月便可自己消除。”
  醇厚的声音娓娓道来,像是震慑住了愚昧的上林村村民们。他们都垂头不语,不知是在愧疚还是在蓄势待发。
  “对,这种病叫黄疸,新生儿中有三成都会得此病,只要过两个月,最多不过三个月就可退掉,他是正常的!不是什么灾星!更不会带来霉运,引来什么祸端,那不过都是愚昧无知的迷信罢了!”
  嘶!
  此话一出,荀悠又成了众矢之的,竟然说这是愚昧无知的迷信?乌泱泱的人群默默地上前两步,来势汹汹。
  诸大夫和荀悠被这凶猛的气势逼得不自觉后退几步。
  荀富立马冲上前来。
  “啪!”
  “父亲(她爹)!”
  金小翠和荀家三兄弟急忙上前来隔在父女俩中间。
  “父亲……”
  荀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对她怒目圆睁的人,明明是她的亲人,本该维护她的,现在却对她动了手!荀悠垂下眼帘,将即将掉下的眼泪吞下肚子里,再抬眸时,已是冰霜。不,他不是我的亲人,金小翠也不是,荀家四兄弟更不是,她们是“荀悠”的亲人,不是她的!
  “给我滚回去!”荀富一声怒吼。
  可惜并没有震慑住荀悠,她反而上前一步,头已抵住荀富的胸膛,寒声道:“你,不配打我!”
  “啪!”
  又是一声清脆,五个手指印清晰地出现在荀富脸上,瞬间!本就寒霜的脸黑如墨汁。众人都瞪大眼睛张开嘴,震惊的看着荀悠,宛如看见了怪物,连诸大夫都被惊的全身绷紧了起来。
  周围安静了许久,一呼一吸都特别响耳。
  “咳咳”不知是谁先打破了这尴尬局面。回过神的诸大夫率先说了一句:“不如改日再……”
  “不用!”荀富打断了诸大夫,回头对白大庆说道:“大庆!今日你只管安心上山将这黄猴埋了,放心,我们荀家定不会阻拦你!”
  说罢,就将荀悠扛起来大步下山,荀家人紧跟上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cnmb!”
  荀悠大声的怒吼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可惜无人怜惜,无人理会。
  声音渐行渐远……
  “恕在下直言,虽然这女童说的不规矩,但是是实话啊!这真的是一种病而已!不能因此就让这无辜的婴儿枉死吧!”
  诸大夫还在争取最后的机会,想要唤醒大家最后的良知,然而……
  “诸大夫,我们尊重你,所以称呼您一声诸大夫,是,您说这是一种病,我们信,可是为什么其他孩子生下来就是健康的,偏偏他生下来就是得病的呢?这不是灾星是什么?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佝偻地村正走出来,自以为是的反驳道。
  “是啊!他就是灾星!”
  “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啊!”
  “况且他健好还需要两个月,万一你说的是假的怎么办?”
  村名们都你一嘴我一嘴的附和,望着众人冥顽不灵的嘴脸。“诶”诸大夫虚叹一声。
  “诸大夫,这是白某的家事,你还是别掺合了吧!”
  白大庆大力推开挡在前面的诸大夫,抱着孩子快步上山,众人跟上,生怕再生事端。
  余下诸大夫和小厮无力叹息摇头。
  “老爷,您这是何必呢!即使帮了那可怜的婴童,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我竟没你看得通透……”
  诸大夫瘫坐在地上,混浊的月光衬托着他的身影越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