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女大当嫁
见没自己什么事,李子坚的目光回暖,对李蕴道:“姐姐仔细问问吧,趁着天色还早,我去城里的宅子瞧一瞧,今晚就不回来了。”
李蕴不应:“宅子我前日才去看过,好得紧。你今日才回来,定要在我家吃顿饭才行!要紧的是,这女子所知之事,能问的我都问过了,只知她从济宁府来,但实在想不通哪个送她过来的。至于幕后之人的意图,就更没的猜了,你还是自己琢磨琢磨吧。”
李子坚道:“姐姐都问不出来了,我更不是不行。人哪里来的,便送哪里去。”
李蕴又有些不忍。
这女子腹中胎儿四个月的时候南下,六个月的时候才到汝宁。如今已经七个月的身孕,再送回去,少不得要在路上发动。
李子坚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冷声提醒:“十一年前,父亲心软,收下了一名濒死的壮年,旋即家里多了一封祖父勾结郕王意图谋反的信!”
李蕴想了想,道:“收拾东西,我同你一起入城,把姚四姑娘也带上。”
一个大着肚子的姑娘,也真好意思,李子坚冷着脸,说了句:“姐姐自己拿主意就是。”
李蕴一噎。
什么叫我拿主意?人又不是我招来的!可望着弟弟那不耐烦的脸,只好忍了。弟弟二十五了,媳妇还没娶上,着急在所难免。罢了,不同他计较。
李蕴去找婆婆,道:“婆婆不必忙活了,我弟弟要入京述职,亲事有些着急,不留下来用饭了。”
牟老太太略挽留两句,留不下人也只得罢了。瞧见一旁老大不小的小儿子,牟老太太心中一动,道:“老大家的,你弟弟成亲的时候,会请很多人,对不对?这次,你一定要给老三相个媳妇回来!”
李蕴看了眼耳根都红了的牟信,应下。
半个时辰后,牟信担任车夫,李蕴和姚四坐马车,李子坚骑马,一行四人直奔府城。
拿来成亲的宅子,是李子坚之前的联络基地。房舍半新不旧,因为李子坚他们并不常住,简单地刷了层白灰;院子到是收拾得极其干净,月季开得正艳;屋子里空得紧,原本的旧家具扔的扔,送人的送人,留了常用的物件,下剩的郭太太那里准备着,只待铺设那里搬进来……
李子坚看了一圈,虽不甚满意,但这宅子三年内用不上,便也没说什么。回到外堂,撞见姚四,立即叫来小厮,问:“李全还没回来?”
那小厮立即去前院瞧了一眼,恰李全回来,小厮将人迎了进去,不忘道:“爷心情不大好。”
李全会意,加快了脚步,进门就汇报:“遵爷的吩咐,已安排好车架和大夫、产婆。”
李子坚指着姚四,道:“你亲自把人送到祖宅,交给族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差清楚后,直接入京,把京中的宅子收拾了。”
李全欢快应下。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妇人,早日入京,他才能坐稳李家管事的位置。
姚四那里听得分明,纤细的身子一颤,眸中蓄满了泪,也不看李子坚,只问李蕴:“姐姐——”
李子坚冷冷打断她的称呼:“那是我的姐姐。”
姚四那一汪泪刹那掉落,上演着何谓梨花带雨。可惜,李子坚不欣赏。
李蕴轻叹一声,道:“莫哭了。你也听见了,给你安排了随行大夫和产婆,保你们母子平安。”
姚四的情绪已经崩溃,此刻哪还能听见这些?开始了自己的哭诉。
在娘家时的无助,不明不白地去了济宁府,一顶小轿入了宅子,被李家少爷破了身子,有了孩子。才满三个月,被丢上了船;这会儿离生都不远了,又要被送走。
“没有一件是我愿意的,偏都将我丢来丢去,我——”
话未说完,人就往墙上去撞。
这可是李子坚拿来娶媳妇的宅子,李全反应极快,将人拖住,敲晕,叫来产婆,一并将人拖进马车后,飞快地说:“爷放心,小的定将人安安稳稳地送到济宁府!”
李子坚很满意他这番操作,改了要求:“罢了,你且不着急入京。先安排个妥当的人,好好教一教姚四,让她学点讨好男人的本事。争取在孩子落地前,将姚四送到孩子生父跟前。”
如此一来,姚四所生孩子,便是妥妥的奸生子。
敢使人让他不痛快,他必叫那人生不如死!李子坚眼神犀利。
李全领命而去。
李蕴想了想,叹道:“这样也好,你给姚四娘指了条明路,留了她一线生机。”
没有外人在,李子坚直接表露心底的情绪:“别人如何,与我何干?她那样子白白玷污了女子这个称呼,死活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张嘴太狠了!”李蕴训斥弟弟。
李子坚立即炸毛:“我一各要成亲的人,她偏来寻晦气,还指望从我嘴里听出好听的?”
李蕴知他盼这亲事盼了许久,不再说什么,问起父母之事。
李家出事后,大多人都避开了。与李家捆绑太死的,要么偃旗息鼓,要么硬着头皮继续维护李家。曾经的河南布政使、如今的左都御史梁蒿,便是硬着头皮上,还闯出活路的人。
而李父的奶兄莫三山,则是偃旗息鼓的人。
乳母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到小主子四五岁上,便会放出来。李父待乳母极好,爱屋及乌,莫三山一直以伴读的身份,跟着李父读了十几年书,李家出事之际,已是举人。李家出事后,莫大山收了李阁老、并满府之人的尸首,葬于京郊,坐起了守葬人,一守便是十年,直到李子坚归来。
莫三山一念之愚,守住了李家众人的亡魂,也给自己守到了灿烂的未来。
不论朝政如何变化,莫三山的忠,已是极致。
莫三山与李子坚同科高中,点了庶吉士,将会是李子坚的同仁。四十几岁的莫三山,出身贫寒,又守了十年的寂寞,身上的安静沉稳,恰是李子坚所需要的。
听完了父母的后事,也就听完了莫三山的事。
知道李子坚把莫三山当长辈敬着,李蕴轻声道:“有莫伯伯在你身旁,我便安心了。”
李子坚犹豫了片刻,道:“不止莫伯伯,安和助我良多。他,已非从前的青年了。”
想来汝宁做御史就能来,想去大理寺就能进大理寺,十年间,周靖周安和的关系网,织成了一片彩霞。当年有多弱小,而今就有多强大。
李蕴听了,垂眸片刻,扬首,笑道:“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
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能和周靖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但是没有如果,从周家当年的躲避开始,她就不可能和周靖有什么。
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她干嘛还要凑上去?便是死绝了,她一个人也能过得极好。
她这样的心态,李子坚不了解。不管是压着傅振羽不叫她出格,还是带傅振羽一起出格,总之,他和傅振羽都是有话说的,绝对没有李蕴这样的心态。
是以,见李蕴面带微笑,他只觉得心疼。
李蕴看在眼里,笑道:“真是个傻子,还不如小羽呢。小羽懂我,你若不放心,把人娶回来后,好好审一审她就是。”
能懂对方,八成是知己。所谓知己,观点则相同,李子坚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他不是周靖,师妹就不会成为姐姐。
所以,无须担心。
心底这么自劝着,李子坚口中问李蕴:“明日去下聘,初九娶,姐姐觉得怎样?”
还剩十天而已,这也太快了吧?
李子坚理直气壮:“榜下择婿的,还有这种匆忙回来娶亲的,不都这样吗?姐姐好好说一说,师父师母都是通透的人,没有不允的。”
次日,李蕴带着聘礼去傅家,磨了许久,傅山长等人果然如李子坚说的那般同意了,只是傅振羽不同意。
傅振羽说:“第二批还有一个月的课程,出嫁后不是要守一个月的新房吗?大师兄再惯着我,也不可能让我出来讲课,最早八月成亲。”
李子坚得了这样的回复,要来一套教案看了一日,次日让李蕴去递话。
下剩的我来教。
得到这样的答复,傅振羽如何想不知道,那来自县学和府学的教喻们,欣喜若狂,恨不得傅振羽明天就出嫁。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眼看那些心不在焉的中老年男人们,各个像期待洞房花烛夜那般心不在焉,傅振羽也没了教的心思,索性窝竹院里备嫁。
夏日的花足够多,足够艳。
傅振羽采用最原始的操作,黄瓜切片敷面,聊胜于无;从牟家那里挤了牛奶过来,配上花瓣泡澡;拉伸身体或是做瑜伽的时候,琢磨入京后的日子——
怎样才能暗戳戳的,或是明目张胆地挖几个教育人才过来。
因为,蒙学她直接出面的意义不大,主要还得有像自家二师兄这样的人搭把手才行。一人计短,二师兄一个到底有些少了。说到底,这事还得从大师兄身上着手,从他身边,或是借他的眼睛来找人。
傅振羽慢慢回忆着李子坚的喜好,琢磨着怎样讨好他。
嫁人的忐忑?
不好意思,傅振羽不知道那是什么,淡定地让傅山长夫妇咋舌。当林氏问出来后,傅振羽不甚在意道:“不就是和大师兄换个地方住吗?”
至于离开父母,这几年她爹娘都不在,她不也过的好好的吗?再说了,她嫁人后,大师兄再做什么过分的事,都合法了——
和林氏唠着嗑的傅振羽,忽然怔住了。
于是,心超级大的傅振羽,在成亲前三天,才意识到嫁人就意味着要和男人肌肤相亲,做一些羞耻的事。虽然那些羞耻的事,她不太清楚具体的,但知道很羞耻就是了。
问她怎么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
研二时,她隔壁床铺的姐妹,有一次误操作拔了耳机,让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段暧昧的音频。嗯嗯啊啊的,听着就很撩人。傅振羽作为家教极好的孩子,纵有三分好奇,也压得死死的,没好意思去看那视频。因为没看,全靠想象,就更家撩人了。
此刻,想起记忆深处那段音频,傅振羽心跳如麻,羞成了煮熟的虾子。
见闺女这般,林氏慌了。
她还没讲房中事呢,闺女怎就一副懂了的模样?不会,不会俩人已经那什么了吧?林氏一通追问,傅振羽保证没有后,林氏依旧惴惴不安。
在母女两个的不安和惶恐中,七月初八下了一场大雨,腰斩了暑意;初九那日,碧空如洗,天气虽热却不闷。才下过雨的路,泥泞在所难免。好在书院至府城都是大道,不算难行。
即便如此,傅振羽还是在轿子里晃悠了小一个时辰,才进了婚房。
傅振羽看见包裹着红布头的纤细称杆伸过来,看见了它抖动了好几下,眼前才豁然开朗,对上一双抑制不住欢笑的眸子——
认识李子坚这么多年,傅振羽第一次看他这么笑。只知道,这么笑起来的李子坚,在大红衣的映衬下,是那样的鲜活和诱人。
帅呆了有没有!
小夫妻两个,一个笑,一个看傻眼,媒人在一旁笑个不停,说着押韵的吉祥话,可惜,没人在意听她说了什么。
喝交杯酒的时候,傅振羽听见李子坚在她耳畔,低低地说:“晚上让你瞧个够。”
那声音,是那样的诱人。
傅振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杯清酒直接下肚,豪迈得让人瞠目结舌。
行完所有礼,李子坚出去敬酒,李蕴作为男方唯一的女性长辈,忙里忙外,脸上的笑却一直没落下。作为嫂子前来送嫁的凤氏瞧见,低低一叹。
大房的大奶奶,忙问她:“凤妹妹这是怎么了?”
两人虽不熟,但凤氏这会儿心里难受,也就说了:“还是生儿子好,生儿子这会儿便是开开心心的。你是没瞧见,方才离开书院时,小姑父背过身哭的样子说不出可怜。小姑姑略宽慰了两句,自己也跟着抹泪。两个那样子,看得我都跟着难受。”
两世为人第一次嫁人,还是这样多的仪式,傅振羽压根没注意到傅山长夫妇的不同。事实上,在傅振羽没转身离开前,那对夫妇原本的表现,也是极好的。
是以,这会儿凤氏一说,傅振羽想到傅山长背过去哭泣的画面,跟着眼睛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