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朋友们 上

  2176年7月8日,大雨连绵无绝期,这就是雨城
  又是个熟悉的凌晨,我本来是已经睡着了的,却被一个怪梦吓醒了:在梦里,我又见到了李怀丛。和那天在电视台遇见他一样,他和我握了握手,然后说什么“困难”去帮助之类的话,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只记得一把剑刃像穿过鱼肚子一样切穿了我的腹部,就在我握过手之后。在梦里,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记得《假想战争》里的那个火人淘汰我时我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害怕,毛骨悚然。我不能害怕李怀从的,还有他的手下,如果他们拦着我拿到世界碎片的话。我总得回家吧。于仁杰说得对,我不能只是坐着,我得做点什么。
  欧阳独自开着小灯,趴在沙发上记录着心中的不安。这个梦包含了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恐惧感,掐着欧阳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接着写道——
  于仁杰真的是什么都不怕呢。他可不像我一样对某些细微之事敏感万分。而且他也不会去推脱,用虚假自私的借口,既然拥有了力量,就不应该去逃避责任,什么借口都不可以。兴许聂凌心还能高看我一眼。
  于仁杰。欧阳放下了笔。这个名字变得很不一般,每当想到它,心里便会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别去想啦,我长这么大还没喜欢过谁呢——说起来杨滢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时我脑子里是不是立刻闪过了一个人影呢——真是的,绝对没有,我都在思考些什么啊。
  欧阳自己向自己摇了摇头,企图把那个名字暂从思绪中甩掉。她从沙发中坐起来,这里能听到其他人睡觉的呼吸声。女孩蹑手蹑脚地挪到窗户旁,轻轻把玻璃窗推开,外面的雨自顾自下着,像是不搭理她,一点儿也不肯潲进来。欧阳将右臂习惯性的伸了出去,零距离的感受这冰凉的触感。上官老师不是已经开始指点我了吗?女孩试图安慰自己。她回忆起老师的话——很少有人一拿到枪就直接上战场的,他还需要两件重要的东西,否则都无法活着回来:一是技艺,二是勇气;没了技艺,只会白白牺牲,没了勇气,再强的本领也只是噱头。
  欧阳估摸着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换了件外套便准备下楼练剑。轻轻推开门,很好,呼吸声还在,他们都还睡着呢。女孩虚掩住门,像一只猫一,弓着被下到楼下。似乎来到这儿以后,活动范围小了许多。
  “剑。”这次欧阳直接喊了出来,心中所想的是杨槺给她的名为“重塑体”的材料。刹那,剑刃划破湿润的空气,重塑体剑握在了手上。女孩微微转动剑柄,剑尖在空中划过半弧后立在身前。她咬牙扎进了雨中,挥舞着剑刃,想象着无形的敌人就在眼前。
  刺,挑,云剑,戳,下劈。配合着踢拳的动作,欧阳的剑锋割开雨的帷幕,在寒夜中无声地划过。杨槺对我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自己,我又哪里知道自己是谁。一个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我想知道答案,没有犹豫,不会再有了。
  哈!欧阳大喊一声,然后使劲砍向一个垃圾桶,竟然划出了一个口子。她愣在原地,看着雨水从缝隙里钻进去。此时此刻,也很容易感受到头发被雨水粘连在一起。女孩没有停下来,再次提剑,琢磨着每一次转身、跳跃,用剑背、用剑刃、用剑尖,或是用剑柄。没有其他人能决定我的命运,只有我能选择。欧阳反握剑柄,以右脚为圆心旋转一圈,然后跃向空中,倾斜着身体把剑刃从后摆到前方,劈在地面上。不是游戏,没有存档点,这样就更不应该掉以轻心。欧阳拉剑前刺。这时她敏感的神经捕捉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信息,此刻,在雨中,还有一个人。
  欧阳转过身来,是于仁杰。她站在楼道口的挡雨板下。
  “哈喽。”男孩抬起手,用指尖与掌心相碰算是打了招呼。
  欧阳有些窘迫,忙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女孩收了剑,揣进外套兜里。
  “那倒不是,我是起来喝个水,碰巧看到你不在沙发上,正琢磨着你回去哪儿,一不小心从窗户看见你在楼下练剑。”于仁杰回答,从伞架上取出一把长柄伞,撑开进入雨中,“——倒是你,顶着雨不睡觉在这里,怎么了?”
  欧阳尴尬地笑笑:“没什么,睡不着。”
  于仁杰把伞罩在女孩头顶,又说:“你这是练了多长时间了,也不打个伞,身上连个干的地方都没。”
  欧阳把眼前的一绺拧在一起的头发别在了耳后,不客气地说:“废话,打着伞还怎么练。”
  “怎么就不能了。”
  “就是不能,不信你自己试。”
  于仁杰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自己,弄得欧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见男孩说:“我之前的话你可别太当真,我们几个去和那些人打架可不现实。”
  欧阳回答:“你确定?我可不喜欢你这句话。”
  “是么?你还要练多久?”男孩看着表,“现在已经快一点了。”
  欧阳回答:“要你管。”
  于仁杰说:“我只是想知道我还能欣赏多长时间——关于剑术表演。”
  “一秒都没门!”欧阳抛开于仁杰,飞快地冲回楼上。缓缓推开掩着的门,才看到于仁杰这家伙竟拿着一条干发巾。他早已回来了。男孩把毛巾扔了过来,欧阳接住,开始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擦一边嘀咕。
  “你还真是随意地使用那个表啊。”
  于仁杰轻描淡写地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一点也不,别到时候疼得哭爹喊娘。”欧阳把毛巾扔到桌子上,徒手整起了头发。
  男孩又说:“是挺难受的,那种感觉,就像在脑袋上做了个没打麻药的手术,硬生生插进去两只角,两个本不属于我的器官。”顷刻间,于仁杰的右臂手腕处绽开八根紫色的光柱,把漆黑的房间涂抹上了幽昏的光。
  “快收起来!他们还在睡觉呢!”欧阳轻声阻止,于仁杰立刻收了光柱。
  “早点睡吧。”男孩说。
  “知道了,大爷!”欧阳回答。男孩此刻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欧阳换下外套,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枕着胳膊躺在沙发上。什么都别想。女孩拿出手机调好闹钟,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渐渐有了困意,突然就睡着了。闭上眼后,时间仿佛会加快流进。闹钟轻声哔哔地响了好久,欧阳才一脸倦意地爬起来,果然还是不能熬夜。她松散地伸了个懒腰,惬意地打着哈欠。夜里擦头发的干发巾被随意的丢在茶几上,欧阳把它重新摆回了淋浴间。
  头发好乱!看着镜中的自己,欧阳会感到些懊恼,怎么搞的。她用喷壶在头顶喷了几下,用梳子梳理整齐,然后把超过肩膀的头发分成两股扎成麻花辫摆在身前。嗯,勉勉强强吧,至少还能看。女孩捧起一把水浇在脸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今天,让我想想,是这个世界的2176年7月8日。我呢,身体状态良好。欧阳检察着自己的手脚,膝盖,颈椎,一切都好。她看了一眼表,大概又到了上官老师回来的时间了,正想着,上官老师推门而入。
  “早啊,欧阳雪。”上官老师把蓝色的折叠伞放到伞架上后,抬头便看见了欧阳,老师接着说,“他们都还在睡呢?”
  “老师早上好。”欧阳回道,“他们应该是还没起呢。”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些懒家伙可就没有喽。”上官燕打趣地说,然后和欧阳相视一笑,“你自己编的头发?”欧阳“嗯”了一声。老师夸赞道:“心灵手巧嘛,很漂亮。”上官燕脱下外套,去厨房为众人准备早饭,欧阳也跑过去帮忙。老师为她安排了简单的工作,待做完后,欧阳洗洗手回到客厅,看到沙发上自己的手机收到几条消息,统统来自杨滢。
  “在吗?”“在吗?”“欧阳雪?”“王异?”
  欧阳回道:“别叫我王异,感觉怪怪的,怎么了?”杨应立刻又回了消息:“好好好。那个,有些事情打字不方便说,咱俩视频聊如何?放心,我来得早,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欧阳道:“当然可以了,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过了几秒钟,杨滢的视频请求发过来了,欧阳点击确认,她再次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清灵的眉毛,水一样的眼睛,鼻梁上架着一个薄边的镜框,还有末端向外微卷的波波头。杨滢似乎穿了件白衬衫,看着精神满满。
  “嗨!发型不错。”
  欧阳自豪地笑了起来,说:“过奖了——你看上去也很精神嘛。”
  “才不是呢,这几天可算是把我累坏了。知道我在干嘛么?”杨滢突然压低了声音,左右张望,像是害怕会有人会偷听。接着,她把摄像头对准办公桌面,欧阳看见上面铺了一大堆文件。屏幕上杨滢的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镜头拉近,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一些地名和时间点。它们被用线连接起来。
  “这是我刚刚整理过的关于李怀从的信息,大致都是上个月的事。”杨滢说,一边用手指着纸的一端。
  “看,从6月3日到15日,一直没有李怀从的消息,在整个网络上都没有。
  直到6月16日,也就是雪城的雰霙节,李怀从才再次露面。看,这里是当时拍的几张照片,我都给洗出来了。这张是在云城火车站拍的,李怀从和他的几个同事,他们在上车;这一张是在雪城火车站,而这一张是晚会上李怀从的雪花表演。关键来了,在17号到18号两天之内,李怀从几乎算是失踪了,只有一张17号早上在瑞雪大道的‘老屋’门口的一张照片。这不能证明些什么,然后现在就要展示下我杨滢的独家报道了——”
  杨滢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同样是摆在摄像头前。
  “这是网上没有的照片,是我的一个朋友给我的。因为是他偷拍的,所以画面不是很清晰,将就看吧。这里,这个绿色大衣就是李怀从,而他的对面有另一个人,虽然看不太清,他又是戴着口罩又是戴着全是毛茸茸的帽子,但我肯定他不是云城科学技术协会的人。因为这几张照片(杨滢又拿出些照片),上面出现的是当时一块和李怀从去雪城的人,全部在这些照片里,而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与这张“老屋”内部的照片的时间冲突了。”
  欧阳在杨滢抖动的镜头下勉强看清了这些张照片,那个在“老屋”中偷拍的因为角度问题,大部分被一个滕蔓状的椅子挡住了,在另一小部分的画面中,李怀从和那个神秘人在远处的另一个位置似乎在讨论些什么。
  “一定有什么秘密的!”杨滢把镜头转过来,她的脸再次回到屏幕中央,“这还不是全部,是我整理筛选的一些信息。还有一些比较零碎的,让我找找——”
  “6月20号,李怀从和其他的那些人重新回到云城,这也可以理解,当时已经到了‘冒险者大会’的倒计时了。6月21号到6月23号,李怀从又参加了一个‘校园游,科技秀’的活动——接着又是两天的销声匿迹,值得高兴的是我掌握了一个在这两天拍摄下来的一个视频,待会儿我会发给你的。视频也是我朋友拍的,他当时刚好在雪城,遇到了李怀从。才拍下来了这段视频——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信息,可随便想想他一个人出现在雪成就相当奇怪,因为他的家乡可是雨城。”
  “确实,或许雪城会有他的什么秘密。”欧阳附和。这时上官燕进了客厅,老师把两盘菜分到六个小碟子中,杨滢又说:“那就这样吧,拜拜。我马上把视频给你。”
  “再见。”欧阳向摄像头招招手,杨滢挂了视频。
  上官燕好奇地看向欧阳:“在聊天?”欧阳点头表示肯定。
  老师又问:“和谁呀?”
  “一个我在云城交的朋友。”
  “你已经在这里交有朋友啦?”上官燕的脸上洋溢着好奇。
  欧阳回答:“她可是个很热情的人。这件衣服就是她帮我买的。”说着女孩指了指身上穿着的黑底白色心形图案的毛衣。
  “听起来不错。正巧明天晚上我准备去一趟云城,我到想见见你的这个朋友。”上官燕憧憬地说,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了欧阳旁边。
  欧阳想了想,迟疑地问:“老师,关于世界书,有什么进展吗?”
  “情况并不乐观……”上官老师轻轻摇了摇头,“线索太少了,时间也不充足。很抱歉欧阳,但我已经尽自己所能了,你杨叔也是,他一直在攻击云科会的机密档案,可惜还没有什么结果。”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欧阳想,她缺乏底气的问:“这并不容易吧,找到碎片然后回家?”
  “我也说不准……”上官燕放下手中的杯子,“——但还是很有希望的。”
  欧阳并不这样想,老师的表情是那样的沉重。“那真是太好了。”欧阳说。
  “老师,你明天去云城干什么?”
  “见位老朋友了,她也是个很好的人,我觉得她能在这次帮我们一把。估计你以后有机会见到的,如果她答应我的话。”上官燕回答。
  欧阳脑中浮现出了众多的英雄形象,他们各怀绝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那个李怀从打得跪地求饶,战战兢兢的交出了世界书。这个云城人要是真的这么厉害就好了。
  “他很厉害吗?”女孩问。
  “或许比我要厉害的多。”上官老师眨眨眼睛道。
  那可就真的不是一般人了。欧阳心想,有了这种人的参与,胜算一定会很大吧。
  上官老师呷了一口水,对欧阳说:“小雪,我能委托你件事吗?”
  “什么?”
  “在我离开雨城的这几天,帮我保护好他们可以么?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子了。尤其是淑蕙,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只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还有于仁杰、杨柯、吴潘,我可是都交给你了。管好他们,你和他们仨可是我最放不下的。”
  “嗯。”欧阳点点头。
  “还有聂凌心,她比较容易冲动。”
  “我尽力吧。”欧阳无奈的抱住双腿,她知道这种事可不是能随便承担的。
  上官燕宽慰道:“别担心,我不是教你了么。你一定有这个能力的。”
  欧阳则是深表怀疑,她说:“我可没这个自信。”
  “那就自信些,”上官老师冲着女孩温柔地笑了,她牵住欧阳的手,说:“我还有最后一些东西要教给你呢,来,跟我去楼下。”欧阳随着语文老师下了楼,到了楼梯口,上官燕托起右手,手心处泛起丝绸般的蓝光,与此同时,两个小小的透明的拱形屏障悬在了两个人的头顶。在户外的雨中,它起到了雨伞的作用。
  “好厉害!”欧阳惊叹道。
  上官燕凝视着女孩,问:“你知道最后一课是什么吗?”
  “法兰西万岁?”欧阳摇摇头,同样也凝视着上官老师,她正准备掏出剑柄,就被制止住了。
  “没有这个必要,我们不练剑。”上官燕说,“我要说的与它无关。”
  女孩扬起了眉毛,那会是什么?
  “朋友。小雪,是朋友。这些人离我们最近,我们却往往不了解。(欧阳沉默了)
  “你有很多朋友,对吧?我也算是你的朋友,你在云城不也交了个朋友么。(欧阳点点头)我一直就是这么认为的——什么是生活?你和你的朋友的路能交织在一起,这就是生活。你不觉得很神奇、很有戏剧性吗?你,欧阳雪,我,上官燕,两个人,来自不同的世界,两个本无瓜葛的人,竟然能站在一起聊天,做彼此的老师。(‘是很神奇。’欧阳说。)
  “我们总想了解对方的想法,知道他到底怎么看待自己,究竟喜不喜欢我。可真要那么容易就好了,即使我有魔法,我也做不到,这简直就是天下最难的事,我是这么认为的(欧阳又一次沉默了)所以我们才会不断地和朋友交往,逛逛街,看个电影,吃个饭,打个游戏,在彼此了解的过程中总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涌上心头,而这种喜悦足以彻底毁掉一个人。
  “总是这样,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很多人甚至会惧怕再得到些这样的欣喜。好东西的背后总是藏着一个持着一把尖刀的恶魔,它迟早会跳出来,一刀一刀地刺在你的心上。
  “所以我发现我非常地欣赏你。(‘为什么?’欧阳问。)因为当你作为王异时,你当着整个世界的面说你愿意相信你身边的人。我没有这样的勇气。这说明你和我不一样,欧阳。你对他人的信任能成为你最强大的武器。”
  这时从一个楼道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撑着伞从师生面前走过去,上官燕赶忙收了屏障,雨水倾泻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男人问,“不打伞吗?”
  “谢了,”上官燕尴尬地笑着,“我们在赏雨。”
  男人匆匆地走了过去,上官老师又重新升起平障,她又说道:
  “像这无止境的雨(上官燕把手伸出屏障的遮盖),朋友和他们的信任润物无声。可惜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和雨城一样——雨是会停的,而花朵究竟会不会枯死,看的是它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欧阳。(‘不是很明白。’)没有朋友时,一定要坚强。
  “人,生而孤独”(‘我不觉得是这样……吧。’)
  “但这是事实,总有那么一个路口,即使你我也会渐行渐远。”
  欧阳的内心五味杂陈,她凝视着上官老师,,上官老师的目光却始终徘徊在浓密的雨中。现在的老师才是最弱小无助的那个人吧。女孩什么也不说,她使劲摇摇头。朋友,为什么要分开呢?女孩不知道,她只是在想老师以后是不是就不准备再回到地球了呢?对她来说,这里才是家。
  上官燕突然收回了雨中梦呓般的目光,扭头看着欧阳,轻轻开口道:“欧阳,你会怪我吗?”女孩和老师四目相对,上官燕接着道:“你会怪我么?如果我——离开你的话?”
  欧阳张开双臂,用力抱住欧阳老师,说:“你是我最好的语文老师,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谢……谢……”上官燕轻轻楼主了女孩,“……谢谢。”
  师生二人重新回到四楼,上官老师去叫其他几个人起床,此事欧阳查看了杨滢发过来的视频:
  因为是跟踪偷拍的,画面在剧烈抖动。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正戴着一顶兜帽,应该就是李怀从了,他步履匆匆地穿行于飞雪和人流之间。路面上车流涌动,也有少许飞车奔驰在天空中。转过了两条马路,因为拍摄者手滑,相机摔在了地上,画面顷刻间变成黑色,待重新捡起来,李怀从竟已不见。
  欧阳又把视频放了一遍。
  一共过了两条马路。第一条,十字路口,没有路标,人流量很大,看上去十分繁华,接着穿过人行道,路过了一个地下过马路的桥,来到第二个十字路口,人变得相对少了一点,其实还是很多,这时一趟列车飞过天空。然后相机掉在了地上,李怀从不见了,这时是有一个路牌的,可惜画面过于粗糙,什么也看不清。
  聂凌心率先和上官老师走了出来,只见聂凌心嚷嚷道:
  “你想让我听她的?凭什么?她做了什么?给了你一个爱的抱抱?那还真是治愈人心啊。你想让她领着我们做什么?待在这里幸福地睡觉?”
  欧阳听得一头雾水,上官老师道:“你监视我们?”
  “谈不上监视,”聂凌心回答,“只不过恰巧见到某人和你在底下聊天。”
  “好,我们现在先不谈这件事,以后再说,聂凌心。”上官老师似乎强压住自己的怒火,“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就是给你说我离开的时候要多听小雪的意见,我既没强迫你非要去听也没要求你非要去做。你这是怎么了?”
  “哈,欧阳雪,小雪。你称呼得倒是怪亲昵。”聂凌心像一只发了狂的野猫,“你觉得我会去和一个惹事精和睦相处吗?除非我想让已经够糟的事变得更糟,不然不可能。”
  “我只想知道欧阳她怎么你了?”上官燕怒不可遏。
  “带走了世界书,然后把我们卷入争端,没了。”聂凌心回答道。
  上官燕又说:“你听着,聂凌心,我现在是有点儿无法理解你了。一句话,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信任小雪。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完全不听我的,没人强迫你。”
  聂凌心回道:“那还真是感激不尽,姐——你能稍微理智点儿吗?或者是哪怕一次站在非情感的角度去讨论问题?”
  “我试过了,我一直都在……”
  “你觉得你在。”聂凌心打断上官燕,“你觉得你是对的,我同样觉得我没有错,这样咋俩就这辈子也别想谈拢。我,我无法信任欧阳雪,从一个星期前到现在,她把一切都给毁了。”聂凌心撂下这句话,重新回到了房间。
  欧阳的嘴像是被胶带封住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出不来。这种压迫感堪比那次数学考试不及格。只见上官老师扶住额头,坐在了欧阳身旁,连忙道歉:“我也不知道聂凌心她是怎么了,我只不过对她说我走了以后要——要——和你一起保证大家的安全……多关注你的想法……”
  “但我知道怎么了——聂凌心讨厌我连我也很能理解。”欧阳的嗓子有些沙哑,“不是因为我,世界书就不会被李怀从抢走,于仁杰也不会昏迷,淑蕙更不会遇到那么多危险,我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不是你的错,甚至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小雪。”上官燕深吸一口气,“现在这种情况我真的害怕我一走就会出什么事——小雪,做好你答应我的事,聂凌心的事就不用管了,她的结只能让她自己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