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清白之身

  似乎为了再次应证,又似乎是为了宣泄,慕容澈持剑挑破了月染两只手臂上的衣物。
  那一层薄薄的白色里衣,在皎月的剑锋下,连布料的撕裂声都发不出来。
  平静等死的月染,连脖颈上的冰冷和刺痛都感觉不到。也是,相对于一身的伤来说,这点痛真的算不上什么。
  月染身上的伤,究竟从何而来,只有她自己以及护送她一路逃亡的人知晓。只是,对于此事,那几个被抓的人却是守口如瓶。无论再非人的毒打和刑法,他们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慕容澈曾猜测月染是被颜落白所伤,但这个猜测仅仅出现一瞬又立刻显得苍白无力。
  处于南疆神权顶峰的颜落白,肯为了月染飘荡在九州十载,又怎么会舍得亲手伤及月染分毫。
  可事实又摆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信,月染那一身伤非颜落白的傀儡术不可造就。银丝的贯穿和割裂痕迹还存在于月染身上,哪怕再好的药,也未能使其愈合半分。
  在慕容澈收到的消息里,月染一行人在从南疆逃往漠北的路上,不仅遭遇了来自他的堵截和追捕,还遭到了来自南疆的追杀。他抓月染是为了将她带回东翼国折磨和惩处,而颜落白杀她,又是为何呢?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月染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上,让他精心建造的牢笼得以发挥作用。
  床榻上的月染还在闭眼等待着,她知道那一剑被收了回去,也知道手臂上的衣物被挑裂,更知道慕容澈正怒火冲天的看着她。
  月染从来都不仁慈,在她的脑中有上万种让人死的方法,也有上万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对于月染而言,能在今夜将一向珍视的性命了结掉,是解脱。至于她死后那些未来得及了结的事,就交给别人来做吧!
  自出生便享有天之骄子称誉的慕容澈,岂会看不出月染的打算。
  慕容澈冷笑一声将皎月收回腰间后,便俯身掐住月染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一口气喝掉八坛桂花酿的慕容澈,现在根本不象喝醉了的模样。哪怕现下他一手将月染提置于空中,身形也依旧岿然不动分毫,清明的眼中更是寒得渗人。
  慕容澈很有分寸的把握着手中的力道,既不会将月染掐死,也不会让月染好过。
  当然,月染双脚不着地的被人掐住咽喉悬置于空中本就难受,偏生对方还铁了心要折磨她。每当那口气快要提不上来时,对方就会适时松手,再让她由死至活。
  往反几次后,月染终于睁开了眼,淡漠的盯着嘴角冷笑泠然的男子。
  见月染睁开眼,慕容澈嘴角的冷笑更盛了,但依旧好看的另人侧目难忘。若是慕容澈此番模样让后宫的娘娘和秀女看见,定会丢了神儿。
  “终于肯睁开眼了。”慕容澈凉薄的吐出几个字,带着浓浓的桂花酒香。
  月染依旧闭口不语,冰冷的双瞳中毫无颜色。
  慕容澈似乎特别讨厌被月染无视,从前在睿王府时尚能忍,亦能用爱去包容。但此时,月染的无视却是将慕容澈的怒火点燃到了极处。
  为了逼月染发声,慕容澈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刹时,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了骨头交错的声响,那声响听着令人发寒。
  月染的脸色由白转为青白,眼珠更是都快要被那一阵力道给压出眼眶了。
  就在一切快要结束时,慕容澈突然收回手上的力道,讽刺道。
  “想死?你觉得朕会让你如愿以偿吗?”
  似乎知道月染不会回答,慕容澈又继续讽刺道。
  “象你这种女人,就该被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不过在那之前,朕还会让你好好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很难想象这番恶毒的话语会从慕容澈的口中说出。
  曾身为战神的慕容澈,在血雨腥风中从来都是手起刀落,干脆又利落,何时象现在这般费尽心思的折磨过一个人。
  面对慕容澈的威胁,月染还是为何所动,宛若一具没有生机,没有思想的布偶般,目空一切。
  慕容澈一手提着月染,另一只隐于袖袍中的手突然抬起来直抵自己眉心,作沉思状,象是在思考着什么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良久后,慕容澈突然无害的笑了起来。
  他黑色的眼眸饱含星辰,笑容更是如太阳般绚丽夺目,一下子汇集了天地间所有的色彩。
  月染从来没有见慕容澈这样笑过,一种不好的感觉不由涌遍她的全身。这是月染第二次切身体验这种感觉,它的名字叫做——害怕。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颜落白去睿王府与她告别之时。那时的她,害怕颜落白离开,害怕颜落白会消失于她的生命中。
  但此时,月染实在不知道她正在害怕着什么。
  对面的男子笑得纯良无害,将世间万物的美好都尽收其中。只是,他的笑却令月染感知到了害怕,害怕到全身发颤。
  慕容澈看着手中发颤的月染,笑得更加厉害了。
  片刻后,温柔但不带任何感情的话从慕容澈口中缓缓吐出。
  “你在害怕吗?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月染也会有害怕的时候,真让朕大感意外。你在朕身边费尽心机的周旋和欺骗,把朕当傻子般玩弄了那么久,是想为他守住这清白之身吧!”
  听到此处,月染终于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了。
  这幅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下,仅剩的最后一点尊严便是清白之身。
  知道反抗和反击都没有任何效果的月染,还是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开口道。
  “别让我看不起你。”
  短短的七个字,犹如一道惊雷直直劈向慕容澈的灵魂深处,将那‘无害’的笑意劈得烟消云散。
  恢复心智后的慕容澈如触电一般,将手中的月染扔了出去。
  身着白色里衣的月染犹如一片薄薄的羽毛般,轻轻的飘在空中,然后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落地之后,殿内霎时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淡得足以被慕容澈身上的桂花酒香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