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我救不了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
  而只要是想要活下去的人，那一定比一心求死的人，更加听话。
  于是，东方朔一剑即出，剑指东南。
  脚下一踏便是令灵力动荡，留下数道涟漪之后，身形便已经若脱弓之箭一般洞穿数十丈，仅仅转眼之间便若是狂风掠地迅猛间冲入山林。当剑气伴随着剑锋扫过林木之时，便是令林木动摇摩挲，恍若因为恐惧而战栗不止。
  转眼间，掠入山林的东方朔消失了踪影。
  而只过了大概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动荡的山林恢复平静，而那些倒悬于枝梢的晶石虫也在银丝断裂后，纷纷坠地，随即由乳白色开始发黑溃烂，并且一个个皆萎缩如手指大小，最终无一例外，皆变成了焦炭。
  前一刻还纷乱的群山之间，此刻一切动荡却戛然而止。
  所有还活着的士卒纷纷左顾右盼，满地的尸骨与血迹诉说着方才的惨烈，而更让活着的人感受到了此刻的宁静与祥和，而较为年轻心性稍差者，也在此时因为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而纷纷跪坐在地如若是失了魂魄似的。
  至于那还活着的三名将领，望着眼前的一幕，脸上却仍然是万分的惊讶，甚至比方才更加浓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些晶石虫反倒都死了？”
  将领口中不住地发问。
  而正当他们百感疑惑之时，近处林木之后，忽然传来了要轻快却不速的脚步声。
  三人纷纷扭头望去，却还来不及让他们提高警惕，他们便看清了从树荫遮蔽之后走来的身影。
  东方朔。
  方才也正是他向那个方向出剑之后，一切就发生了如此突然的转变。
  此刻他手执一剑又自那个方向徐徐归来，着实让三人心中大动。
  “难道是他解了这次危机？”
  “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三名将领面面相觑，而眼中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尽管在如何不敢相信，这也已经是唯一的解释了。
  而想至此处，他们三人又是一阵后怕。
  若这一切真的是东方朔所为，那便说明他的实力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下毒失败，他们方才若再进一步，主动动手攻击东方朔的话，恐怕就会在死于晶石虫之前，先死于东方朔的剑下。
  嗤啦。
  收剑回鞘的声音，突然将三人吓了一跳，同时也迅速收回了他们渐行渐远的思绪。
  随后，东方朔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已经横尸一旁的另外两名将领。
  “这俩家伙已经死透了，应该也没有救活的可能了。”东方朔罢了罢手，便对着还活着的三人吩咐道，“把他们埋了吧，再立两块碑，也算是给他们的亡魂一个栖身之所。”
  三人一听，六目相对。
  随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颤颤巍巍地说道：“东方领队，这……他们毕竟也是帝国将士，不入祖祭之地而埋尸于此，是不是有些……”
  被如此一说，东方朔忽然想起来。
  徐州这个地方，对于认祖归宗有着极强的执念，不入祖先宗庙似乎就是最可怕的事。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带着他们只是累赘。”但东方朔自然不会妥协，而说到此处，他又是朝着士卒们的方向走去，“照我说的做。”
  三人对视，一皱眉头，终于只得各自喟叹一声。
  至于离开三人的东方朔，则径直来到了那是士卒的边上。
  望着满地尸骨，他也不禁是暗自一叹。
  而还活着的士卒们虽惊魂未定，但见东方朔过来，便也纷纷起身。
  “多数并未被伤到脸面，倒还能够认得出谁是谁。”东方朔目光在周围扫了一眼后，便走到了一个脸部被严重损毁的尸骨边上，便抬眼向众士卒问道，“可这具尸骨脸面尽毁，可否有人能够认出他是谁？”
  众人茫然四顾。
  但片刻后，一人走出队伍，道：“他是我故友，我认得他手上的疤痕。”
  东方朔点头，随即在队伍中张望一番，最终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方向上。
  眼神示意，片刻之后，苏禾便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五名将领并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段，知道的也并不多，自然不晓得苏禾和东方朔是什么关系。而苏禾，倒也是运气不错，被那五人安排在了队伍中靠中间的位置，而且也十分明白地没有大喊大叫，所以这才熬到了东方朔出手结束这件事的时候。
  当苏禾来到东方朔面前后，后者便递出了一份士卒名录的抄本交给前者。
  而之后，苏禾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确认死者的身份，并在各自的尸首上标明了各自的身份。
  等他做完一切，东方朔接过做了记录的抄本后，便又向他递出了个纳戒。
  “那尸首全都装进去了吧，等回去之后再各自送回原籍安葬。”
  东方朔道。
  生灵不可以进入纳戒，但死了的生灵，就是一块肉。
  而肉，是可以装进纳戒的。
  不论死了多少人，也不过是多一枚纳戒的问题而已，并不会对还活着的人造成什么拖累。
  等到苏禾照做并返回东方朔面前时，那三名动手埋葬两名将领的将领，也恰好回到了东方朔的身旁。
  他们一看满地血迹，却不见尸骨，而又见到了苏禾正向东方朔递出纳戒，便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明明可以用纳戒，你为什么还要我们就地埋了他们两个？”
  一名将领上前质问。
  而东方朔不紧不慢地接过纳戒并收好，随后才是看向了三人的方向。
  他视线绕开，望了一眼远处谷口边上，那两座矮矮的坟堆与两块墓碑，最后又回到了三人的身上。
  “再有几日，待帝国的铁蹄踏过这座谷口，此处便也将是帝国的疆域。”东方朔开口道，“二位将军埋骨于此，实乃忠魂守疆域，是对帝国的大忠，这般高洁之名难道不是二位将军所愿吗？”
  此话一出，三人错愕。
  他们明知这根本是冠名堂皇，却又字字占理而令他们无法反驳。
  不过转念一想，那两人与他们并无太大干系，而他们三个此刻若还和东方朔作对，那就太过愚蠢了。
  “敢问……此战死伤几人？”
  即刻，一名将领绕开了话题。
  东方朔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便如实道：“九十六人战死。”
  三人顿时皱眉，齐齐惊愕：“九十有六？”
  虽然远远看到了有不少人遭难，但却不像竟然有将近百人那么多。
  随后，一人询问：“请问东方领队，你方才究竟是如何破敌的？”
  被人问及此，东方朔则扭头又看向了那人。
  他道：“妖灵虽多，实则只有一只为脑，其他皆只是陈设的障眼法而已。而只要出一剑击杀本体，自然剩下的‘影子’也会全部死去。”
  另一将领在听完了东方朔的叙述之后，顿时皱眉上前，站到了东方朔的跟前。
  他望着东方朔，开口道：“那也就是说，你早已可以出剑定乾坤，可你却偏偏要等我们三人向你求饶，你才肯愿意出剑，而白白葬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话音落下，周围忽然起了窸窣。
  还活着的人面面相觑，众将士们一下子也忽然乱了几分。
  而东方朔被如此质问，不禁眯了眯眼。
  “我救不了所有人。”
  他道。
  与此同时，他似乎注意到，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在为那些惨死于妖灵之手的人而感到愤慨。
  而仔细想想的话，这些天以来几个将领中唯有这个人，和自己接触最少，甚至可能还有故意避开东方朔的嫌疑。
  推敲一番，东方朔也能够初步断定，这家伙便是公子彰的眼线。
  此人在得到了东方朔的回答后，便立刻冷声说道：“你为了逼迫我们背叛吕延彰将军，却不惜对那些正在遭受妖灵荼毒的士卒见死不救，足可见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作风着实令人胆寒万分。”
  东方朔心中沉了沉。
  “我为了让更少的人惨死而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才向你下跪。要对你不利的人是我们五个，可那些惨遭妖灵杀害的士卒们何错之有？你究竟生了颗什么样的心，才能够对他们见死不救？”那将士继续质问。
  此时，东方朔却选择了沉默。
  而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固然吕延彰将军并非大公无私之人，但你却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没有得到东方朔回应的那青年，便继续说道，“你救了剩下的人，我可以成为你的证人，但这并不代表我站在你这边。相反，与你这种为达目的连别人性命都可以舍弃的人同行，只会让我十分不安。”
  “我们还有帝国的任务。”
  东方朔平静地说道。
  那人皱眉，道：“我会做我该做的事，但唯有一点，那就是绝不与你同行。”
  东方朔沉了口气。
  随后，他道：“谷口之后的状况并不明朗，分开走未必是好事。一起走，我能保护你们。”
  “我是证人，你自然会保护我。但那些士卒呢？他们的命，在你看来，恐怕是贱如草芥吧？”那人仍然在质问着东方朔。
  而此时，东方朔再次保持了沉默。
  间他沉默，那人便冷哼一声，退了两步便高声道：“我要在此刻如谷，愿与我同往者，请跟上。”话音落下，他冷冷看了眼东方朔，便扭头向谷口走去。
  此时，队伍中窸窣声音渐渐变大……
  随后，便陆续有人从队伍中走出，其中大部分是此人的故旧，而剩下的则是被动摇的人。
  而不只是那些将士，就是另外两名将领中的一人，也是不免动摇而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