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灵域 十七

  少年的名字叫沈公瑾。
  二十六年前，少年出生于龙林帝国边远郡府辖内的一座小城，一户普通人家。
  平淡如水的二十年岁月，盖过了少年的幼年、童年与少年时代，令他成长为了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普通青年。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高光时刻，甚至可以说好不出彩。
  若不出意外，他的未来也必将是按部就班。
  可最大的问题，是少年的人生中出现了意外。
  他不论是天赋还是修为，在城内都是及其中庸的存在，虽然无法媲美城内的那些武道天才们，却也总有天赋比他更次的人。所以每年帝国的征召，从来都轮不到他的头上。可二十一岁那年的那次征召，却不同以往。
  原定的三个名额中，一人趁夜逃了。
  于是，他便被顺理成章地安排上了前往郡城的队伍。
  再是几天后，沈公瑾随众来到了令他向往与恐惧并存的地方，灵域。
  灵域之内，天地灵气浑厚，灵脉纵横交错。单论环境而言，这里真的可谓是修炼者的世外桃源。
  可虽说是世外桃源，却也避不开外界的争端，甚至外界的争端在灵域之中，反而愈发激烈。
  来到灵域的人，身上都肩负着使命，那便是为帝国在灵域之内开疆拓土。
  这对于帝国的子民来说，是无限荣光的事业，也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听说三十五岁时能够从灵域中出去的人，无一不是身居帝国高位，或高官厚禄万民供养，或剑指东南戎马一生。
  但与此同时，真正能够从灵域中走出去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里，既是充满着机遇的地方，也是充满着荆棘的地方。
  所有进入灵域的人，都十分明白这些，其中自然也包括当年的沈公瑾。
  而沈公瑾的前二十年人生平淡如水，所以即便来到了灵域，他也并不相信自己能够如何如何。在他进入灵域之后的第一天起，心中想着的就仅有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不论如何都要活过三十五岁，活着离开灵域。
  于是，第一年的每一天，沈公瑾在蝇营狗苟的状态下，平静地过完了。
  可就在第二年开春，虽说灵域之内因为天地灵气大量汇聚的缘故，所以没有季节变迁，但外界的时间概念也还是沿用到了灵域之内。
  第二年开春，沈公瑾接到了来到灵域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奉命出征，作为先锋部队三百人之一，前往灵域中的危险地带探路。
  可前一天，沈公瑾因为过于担心而失了眠，并且导致第二天身体欠佳，可军令难违，他吃了早饭之后便随军出征，谁知当天早饭他的碗没洗干净，于是行至半路他便开始闹起了肚子。
  身体欠佳加上胃里的翻江倒海，令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队伍抵达目的地后不久，他们便遭到了妖灵的袭击，先头部队三百人顿时乱作一团。他在被人撞倒后，虚弱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被一双铁靴子给踩晕了过去。
  然后，当他醒来时，整个队伍除了他，全军覆没。
  当时在他的身边，尽是被撕咬的不成样子的尸骨，但却只有三五十具，而其中完整的尸骨更是少得可怜，只有寥寥七八具而已，其他都是缺胳膊少腿被蚕食地不成人样。
  再后来，后发部队找到了他。
  他被找到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衣衫褴褛掩盖之下，还有着好些淤青，是被混乱状态下的自己人踩出来的。
  于是，他被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带回了龙林城。
  八皇子颁给了他最大功劳。
  然后，他的事情便很快传遍了整个龙林城。上一次开拓灵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在龙林城内的这一批人中，也早已没有那个时候的人了。而作为先头部队遭遇妖灵的死战中唯一幸存下来，并且被八皇子论功行赏的人，沈公瑾也是被称作是深藏不漏的人，甚至在一次次的交谈中被逐渐神化。
  当然，沈公瑾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不止一次澄清误会的机会。可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却令他有些沉醉，最终是一而再地放弃了澄清事实这一回事。
  直到论功行赏的半年后，一则传闻出现在了龙林城内。
  说沈公瑾要挑战当时的地煞榜第一。
  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沈公瑾这才感受到了当头一棒，如梦初醒，试图去澄清一切。
  可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事到如今沈公瑾即便说出当年的事实，也只会被人当做谦逊。
  并且最终，地煞榜第一也主动站了出来，说愿意应战，并且还主动帮沈公瑾提交了战书……
  ……
  “哎……”
  人生二十六年的过往，在短短的一瞬之间，便从沈公瑾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此刻面对着挂在墙上的，东方朔挑战沈公瑾的字样，他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在接连不断的巧合，与以讹传讹的神化后，沈公瑾已经被标上了‘不屑成为天罡’、‘地魁以下无敌’之类的标签。
  事到如今，整整三年都再没有人敢挑战的沈公瑾，此时终于是再次迎来了新的对手。
  而这个对手，还是这样一个恐怖到极点的人，强到足以将地煞榜第七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怪物。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说实话啊？”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朔皱起了眉头，但随后一叹，“算了，这就是命，第一就第一吧，不过你这家伙刚才表现的那么怂，该不会是想要扮猪吃老虎吧？”
  说罢，东方朔在看向沈公瑾的同时，也不禁挑了挑眉。
  现在想来，似乎沈公瑾故意摆出一副恐惧的样子，却还半主动地引导着东方朔来到这里，就足有一副假装不敢战而实际上是设计想要教东方朔做人的模样。
  而先前那个前辈也说过，地魁榜上都是一群怪物，那地魁榜第一是这样的人，倒也不足为奇。
  “扮猪吃老虎？”
  此时，沈公瑾彻底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惊慌失措，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胸有成竹，“不不不，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并不只是一头普普通通的老虎而已。”
  东方朔见他这幅表情，顿时更加肯定了刚才的猜想。
  “现在看来，也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那么我们就来打一场吧。”东方朔嘴角一勾。
  他不知道沈公瑾有没有看穿自己的修为，但他却已经看穿了沈公瑾的修为。
  筑基期六重。
  这个修为，真的可谓是普通。
  但看着沈公瑾的模样，东方朔却莫名感到疑惑。在一切挑明了之后，他始终保持着胸有成竹的神情。
  难道掩藏了修为吗？
  东方朔如此猜想到。
  毕竟这里是徐州，青州没有的手段，不代表这儿也没有。
  沈公瑾笑了笑，便是扭头看向了墙边的青年：“那么卢兄，就麻烦你准备一下最上层的那个擂台吧。”
  此时，东方朔瞟了一眼另一面墙上的榜单。
  地煞榜，第二位，卢向明。
  “又是……最上层吗？”
  卢向明疑惑了一下，随后便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二位也尽快上来吧。”
  说完，他便匆匆踏上了阶梯。
  东方朔看了一眼沈公瑾，在沈公瑾的眼中他看到了胸有成竹，但在眼神的深处却似乎透着忧虑。
  着实看不透。
  收回视线的同时，东方朔叹了口气。
  “东方贤弟，我们也上去吧。”
  在大大方方地翻看了一眼刚才卢向明递给他的名册，并且在名册上勾画了几下之后，他便走到了东方朔的边上。
  东方朔点头。
  于是，二人登楼。
  阶梯上，东方朔注意到了这阁楼的质地十分特殊，似乎即便是东方朔使出全力，也很难将其撼动。明明在外表看来，这仅仅只是木质结构的样子。
  而在越来越靠近三楼时，耳边嘈杂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明显了起来。
  第三层上，强风席卷。
  “果然又是这种受虐的场面啊。”
  视线跳跃过层层环绕在擂台外的人群，沈公瑾便是低声感叹着。
  东方朔也顺势望去。
  擂台有二十丈范围，而擂台周围还有这一层半透明的隔膜，隔绝了其内疯狂翻涌的灵力。
  擂台上，是一人对另一人的疯狂输出。
  就这么看起来的话，似乎的确是一人单方面受虐，而毫无还手之力。
  可东方朔，却看到了表象之下的东西。
  正在疯狂被揍的那个人，他的防御根本无懈可击，甚至可以说，这个人从一开始的目的，便就只在防御上而根本没有打算做任何的进攻。所以，他的全副武装，都用在了防御上，在外人看来才好像是无力反攻似的。
  “尽快去顶楼吧。”
  东方朔收回视线，便继续顺着阶梯向上走去。
  听着这句话，沈公瑾的神色顿了顿，随后毫不经意地吞了口唾沫，才是动身跟上了继续前行的东方朔。
  阁楼的顶层，四面封闭，却因为灯火的缘故而并不显得昏暗。
  没有垂帘，更没有任何擂台，或者说，整个顶层就是座擂台。
  “从此刻开始，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会来寻求结果。”等到两人抵达顶楼后，卢向明便如此说道。
  “不必一个时辰，一刻钟足以。”沈公瑾说道。
  卢向明点头：“我明白了，若是沈兄这么有信心的话。”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退出了顶楼。
  于是，顶楼上只剩下东方朔与沈公瑾二人。整个顶楼，彻底封闭。
  若东方朔猜得没错，那这里，应该是长老院的秘密擂台，转为那些不愿暴露实力的人而设计。
  “那么……”
  东方朔眯了眯眼，同时，手上凝聚出了一抹灵力……
  【选项一：主动认输，奉沈公瑾为老大。如此，可保证沈公瑾在龙林城内的名望，将其作为傀儡后，可更加顺利地进行宿主所需要的行动。】
  【选项二：击败沈公瑾。如此，将取代沈公瑾的地位，将全局掌控在自己手中。但沈公瑾的威严将就此崩塌，宿主也将遇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