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你知不知道,我结婚那一天有多恨你

  不知不觉夜深了,顾倾城还躺在床上高举着手机,手机仍然停留在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消息那一页。她的目光像是一把有感情有思想的锁,锁在祁严卿的倒数第二句话上,思绪却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因为祁严卿那倒数第二句话,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别想了,睡吧。她终于和自己说。
  双臂无力地落进柔软被子里,随之而来的不是舒适,而是疼痛。
  顾倾城顿时被疼懵了,她咬着牙偏头,一片如水月光中手心里的那抹鲜红格外刺眼。
  她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放下手时一不小心竟被手机砸到了掌心。那道在天舒家做饭时留下的伤口裂开了,还迅速染红了施天舒仔仔细细缠好的绷带。
  “唉……”
  分外安静的空间飘出幽幽的一声叹息,此时女佣们已经离开了别墅,祁严卿应该也已经睡下,整个别墅都睡了。
  顾倾城轻轻捏起掌心,只好忍着痛悄悄走出卧室,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借住这道光在一片黑暗中下到一楼去找医药箱。
  偌大的别墅一楼此刻只有一点黄光和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人影目标明确地朝一个复古大柜子走去,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顾倾城把医药箱抱到茶几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中央开始处理伤口。
  “嘶——”
  解开染血绷带那一刻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正当她强忍疼痛在医药箱中翻找着止血止痛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又带着一丝倦意的慵懒声音。
  “你在做什么?”
  祁严卿出现在顾倾城身后,把她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包裹在单薄衣物下的瘦弱双肩肉眼可见地轻轻颤了颤。
  当看到她手心里那道正往外冒着血的骇人伤口时,祁严卿眸中倦意散尽,剑眉蹙起,柔和的神情随之变得凝重。
  “处理一下伤口。”
  顾倾城平复好被吓到的心情,低声回答,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来。”
  他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急促,似在紧张与心疼。
  顾倾城的手躺在他的掌心里,他动作轻柔而小心,就像那日为她解开纠缠在一起的卷发和耳坠一样。
  祁严卿抬眸,正好对上她的视线,然后又垂下头,任由她看着。
  视线对上那一瞬间顾倾城才发觉,原来自己的目光从他出现那一刻起便没有离开过他身上。
  此时她的心脏突然明目张胆地加快了跳动,她握紧手心抵在心口想阻止它的猖狂,却发现都是徒劳。
  “疼吗?”
  祁严卿指腹轻轻摩挲着重新包扎好的伤口,抬眸问她。
  “不疼了。”
  顾倾城看着他还未舒展的剑眉,摇了摇头,心脏传来的声音愈来愈清晰。
  祁严卿收拾好医药箱,将它放回原位。两人短短的距离,祁严卿却像踩在她的心跳上一样。
  顾倾城看着祁严卿走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不愿意他靠近,害怕他一靠近便听到那一串慌乱无章的心跳声。
  “给我冲杯牛奶吧。”
  顾倾城故作平静地说道。
  “好。”
  祁严卿温柔一笑,努力忽略掉她刚刚下意识的疏离。
  顾倾城曲起腿坐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祁严卿打开厨房的灯,一步步地给她冲好牛奶。这个场景触碰到了她心底极深处的柔软,顿时思绪混乱,似乎有什么正发生着微妙变化。
  祁严卿将牛奶拿到顾倾城面前,修长笔直的腿迈着不大的步子,把她无形而混乱的思绪搅得更乱了。
  “谢谢。”
  顾倾城单手接过它,仰头喝下。
  然后她便逃跑一般地上了楼,走到楼梯中间时她停顿了一下,厨房的灯还亮着,她似乎可以听到祁严卿洗杯子时“哗啦啦”的水声。
  经过这样一段插曲,回到卧室后顾倾城更加难以入睡了。只要闭上眼,脑海里便会一闪而过祁严卿为她处理伤口时像对待珍贵宝物一般的情形。
  思绪被搅乱得惨不忍睹,她一直以为自己很擅长整理,可如今却无从下手,她从来没那么狼狈过。
  现在的顾倾城就像一台被抠下电池的机器,呆呆地望了一会儿窗外,然后拿起手机给施天舒发了一个消息。
  明天早上来接我。
  她把手机一扔,盘起长腿看着窗外,静静地淋着月光,等待天亮和施天舒来接她。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白光,顾倾城迷糊之中收到施天舒简洁的信息:十分钟后下楼等我。
  顾倾城突然清醒,回复了一个“好”之后,马上动身换衣服和洗漱。
  时间还很早,离平时祁严卿起床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只是三位女佣已经在别墅里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了。
  顾倾城并不想引起她们的注意,她蹑手蹑脚地下楼。不过她忘记了她们身怀绝技,最后还是引起了三位女佣的注意,她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她,“小姐,那么早你要去哪里?”
  “嘘,”顾倾城把修长食指压在红唇中央,示意她们不要声张与惊慌,“施天舒来接我了,祁严卿起来时再告诉他。”
  “嗯嗯。”
  她们乖巧地点头,然后目送顾倾城离开。
  顾倾城刚出顾家大门,祁严卿便下楼了,他也一夜未眠,卧室外的动静他一清二楚。
  看到对着门站成一排的女佣,祁严卿似乎有所预感,他冷声问,“她呢?”
  “小姐刚走,施大小姐来接小姐了。”
  三女佣面容平静地回答道,内心却在惊讶二公子今天怎么那么早起。
  施天舒的玛莎拉蒂披着朝霞停在顾倾城身前,她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副驾驶座,便看见施天舒冲她微微抬了抬眸,示意她看看身后。
  顾倾城转身,远远看见祁严卿从别墅追了出来,她笑着摆了摆没有缠绷带的那只手,钻进玛莎拉蒂里,随着玛莎拉蒂扬长而去。
  “祁严卿穿着居家服踩着居家拖鞋来追人,这种场面难得一见啊。”
  施天舒瞄了顾倾城一眼,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顾倾城假装没听见,眼前却一闪而过祁严卿刚刚那个怅然若失的神情,烦躁地揉了揉眉间。
  回到施天舒的豪宅,顾倾城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因为容颜无与伦比,她几乎与印着古欧贵族小姐们晚宴图的沙发融为一体。
  施天舒看到这番情景,无奈地叹了叹息,跨坐在她身上,然后倾身而下,直视着她迷茫游离的瞳孔,“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唉,”顾倾城顺势环上她的纤腰,扯出一抹复杂而狡黠的笑意,“并不打算。”
  “那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施天舒从她身上下来,又恢复成优雅的模样,轻移莲步消失在转角。
  不一会儿,离开了片刻的施天舒又倒回到顾倾城身旁。
  “和我上楼,给你看一样东西。”
  “不……”
  顾倾城懒懒地动了动,软软糯糯地拒绝道。
  “起,来,”施天舒狠狠拉了她一把,发现拉不动,便抱着手站在一旁说道,“看我结婚的视频和照片。”
  “什么?”顾倾城一听,马上弹了起来,绕在她头顶和眼底的那片浓厚乌云暂时散开了,“好!”
  这座豪宅二楼的一间大房间被施天舒专门用来收藏相册和记录生活的影片。其中有一面墙一般大小的显示屏,播放视频时就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施天舒一进门便按下了遥控器其中一个按键,自动窗帘缓缓拉上。顾倾城则乖巧地坐在正对着显示屏的大沙发上等待影片开始。
  “接着,别待会儿哭得稀里哗啦的找不到纸巾又扯我衣服。”
  施天舒抛给顾倾城一大盒纸巾,说到“又”字时她鼻尖偷偷酸了酸,距离上一次顾倾城哭得稀里哗啦扯她衣服已经五年了。
  “哦。”
  顾倾城难得的没有反驳施天舒,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她一定会哭的。
  明明是白天却被营造成夜晚的房间里,播放着付成珺与施天舒盛大婚礼的现场视频,视频还未播放到一半,顾倾城已经泣不成声。
  施天舒挨着她,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她颤抖的背,轻轻取笑道,“好啦好啦,才刚刚开始你哭什么呢。”
  “你那么美……那么幸福,那么开心……”顾倾城吸了吸鼻子,她哽咽着找了无数个哭的借口,最后才说出了那个最真实的理由,“我应该在里面的啊。”
  施天舒一双笑眼顿时被泪水模糊了,原本轻柔拍着顾倾城的手渐渐攥紧,“对啊,你应该要在里面的啊,我多想你在里面呢。”
  一整个早上,这个幽暗房间里都是两道哭到沙哑的声音在对话。
  “你知不知道,我结婚那一天有多恨你。”
  施天舒哑着声音瞪她。
  顾倾城点头,包裹在单薄衬衫里的手臂环抱住那个就连瞪她都舍不得多瞪两秒的女人,“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恨你没有出现,恨你丢下我了……”
  施天舒想要推开她,轻轻推了一把没推开便放弃了。
  “那一段时间爸爸很生气,他下决心切断与C城的一切联系,所以我失去了你的消息……”
  顾倾城紧了紧手臂,两个泪人靠得更近。
  “你看视频,是怎么看出来我很开心的,”施天舒抬眸望着她,弯弯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泪水珠子,“那时我很美,也很幸福,可是我不开心啊。”
  顾倾城抹掉那些压低了她睫毛的珠子,“结婚不开心,你是想气死我吗。”
  “我的婚礼你没参加,你才是气到我了。”
  施天舒抽了几张纸巾帮顾倾城擦掉了眼泪,然后她按下遥控器把窗帘打开让阳光进来。
  施天舒仰着头,对顾倾城笑了笑,唇色淡雅,笑容却绮丽无比,“顾倾城,我为了你,要再举行一次婚礼,这一次,做我的伴娘吧。”
  顾倾城被突然闯入眼睛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再睁开时满眼都是天下第二美人沐浴在阳光里的笑颜,比阳光耀眼,但舍不得闭上,她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点头,“好。”
  “我想借用你的甜点师。”
  施天舒说。
  “婚礼的一切工作别想着推开我,”顾倾城警告了一下,又说道,“‘安娜’的员工随便你用。”
  施天舒从旁边一个柜子里拿出许多资料本子和笔,“谁说要推开你了,和你一起构思策划婚礼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付成珺经过这个房间时看到两人或奋笔疾书或交头接耳,似乎回到了多年前她们还一起坐在教室课桌椅上一同唤他“老师”的时光。
  “天舒,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婚纱?”
  顾倾城边转着手中的笔边问。
  “梦幻的好看的。”
  施天舒一时想象不出具体的样子来,便给了她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
  “我和严墨准备假结婚时定制了一件绝美婚纱,可是婚礼当天它出意外了我没穿上,最近才送到那家婚纱专营店里,”顾倾城边说边翻着相册,终于找到了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这个,你觉得怎样?”
  “好,好看。”
  施天舒表示她很喜欢。
  “那我联系一下负责人。”
  顾倾城翻开通讯录,找到商潮的号码拨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商潮接听了电话,电话那端传来礼貌的笑意,“早上好,顾小姐,你找我是因为那件婚纱吗?”
  “是的。”
  “不好意思顾小姐,你的那件婚纱在你交给我们照顾的那天晚上就被人高价买走了。”
  手机那端传来商潮抱歉的声音。
  “没事,你不用道歉的,看来是我和它无缘了,不过它能见证另一场幸福我很开心,”顾倾城摇摇头,又有些好奇,“我可以知道是谁买走了它吗?”
  “祁家二公子,祁严卿。”商潮轻笑道,“顾小姐应该不陌生。”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顾倾城挂断那通拨给商潮的电话,心中难免生出一丝疑惑,祁严卿买下那件婚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