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那边
王菊花在院子里喂鸡，看到女儿兴奋的表情，她激动得一把将手里的玉米全部撒到地上，围裙上拍拍手，笑呵呵地说，“哎哟，慢点，别摔着，快点，拿给妈看看。”
李秋水左手叉着腰躬身喘气，右手却把信封举高，“停！妈，你到底让我慢点，还是快点？”
王菊花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臭孩子，还敢逗老娘，我就知道我姑娘有出息，拿到这张纸早晚的事情。”说话同时已经将信封从李秋水手里抢了过来。
“妈，妈，我错了，你轻点，别给我撕坏了。”李秋水跳脚。
“知道，知道，话多。”王菊花翻了一个白眼，急急打开信封，面上是一张淡紫色大学录取通知书，她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烫金的大字，眼眶不自觉地泛起泪花，“还是我姑娘有出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出了状元了。”
“停，妈，首先和祖坟没有关系，现在讲究的是唯物主义，我们都是无神论者，哈哈哈，另外，纠正一下，不是状元，状元可是第一名，你不要乱说，小心被别人笑话，不过我考得也不赖，嘿嘿，这是靠我先天的聪明才智和后天的努力勤奋所取得的成绩，知道不？哈哈，当然，离不开妈妈你的栽培。”
“行了，别和我扯那些什么主义，我也搞不懂，我这呀，就知道我姑娘考上大学了，还是省城最好的大学。”王菊花脸上绽开一朵花。
“现在主要问题是，你看看后面的学费通知单，还有住宿费什么的，好几千哪，不知道我们家有那么多钱没啊？”李秋水眨巴眼睛看着妈妈，她清楚这个才是目前的重点问题。
王菊花耸了耸肩膀，轻叹一口气，“我也为这事犯愁呢，最开始呢是担心你考不上，不过想想呢，你成绩那么拔尖，你们老师一直说你考本科没问题，现在考上了，学费让人发愁，在省城可比不得你在县城上高中了，大城市里面啊，我知道，出不出门都要花钱，没钱就得饿饭。”
“要不”李秋水用食指挽着衣角，良久，低垂着头说，“要不，就算了，反正我也考上了，和考不上的人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别，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去打工吧，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我相信都是一样的道理，只要努力，肯定能赚钱，村里那么多初中没毕业的人出门同样可以赚钱，还寄钱回家修大房子，我也不比别人差。”
王菊花惊讶的抬眼看着女儿，语重心长，“孩子啊，你这换在以前，就是秀才，多少人想考大学没那个本事，再说你从小也就只知道读书，没怎么干活，其他的你也不行啊，你啊，你啊，只有读书一条路，以后，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在办公室坐着上班，多好哇，钱，我会想办法，你自己紧着点用，总归能有办法，活人不能被尿给憋死。”
这时候，从小路走上来一个中年男子，大老远就在问，“李秋水，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吗？”
“妈，你看，我们班主任刘老师。”李秋水说完赶忙站起身朝刘老师走过去，“嘿嘿，刘老师，你来了。”
王菊花慌忙迎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刘老师，稀客稀客，快快，进屋坐坐，我去倒杯水”
刘老师在院子里自己拉一根凳子坐下来，伸手拦住王菊花，“秋水妈妈，不用了，不渴，坐两分钟就走。”
王菊花站在旁边尴尬的搓着围裙，把通知书递到刘老师手里，“嗨，我这也没有茶，不喝不喝吧，反正也是白开水。”
“这孩子考得不错，功夫不负有心人。”刘老师低头看通知书，扶了一下眼镜，笑呵呵的。
“这些呀都是靠了刘老师和学校其他老师的帮助，不然我们秋水也没有今天。”
“哎唷，别客气了，这可是你们父母的栽培，还有孩子的努力，才有这样好的结果。”
“录取通知书是拿到了，可是这刘老师，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家情况你是清楚的，这学费”王菊花为难的低头。
刘老师直接打断了王菊花，“秋水妈妈，别着急，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我知道你们估计在为这个事情犯愁，不过现在国家政策好，有助学贷款，所以，学费不用担心了，生活费嘛，可以勤工俭学，只要不怕吃苦，课余时间挣点生活费还是不成问题的，我读大学那会儿，也几乎没有要过家里一分钱，同样顺利毕业。”
“是吗？这可好了，我还真不知道这回事，”王菊花露出笑容，转头对李秋水说，“姑娘，你看，以后得好好向刘老师学学，妈妈没本事，以后你学刘老师靠自己读大学，如何？”
“好，好，”李秋水重重点头，把凳子移到刘老师面前，有些兴奋，“刘老师，谢谢你了。”
“谢什么呀，不用，”刘老师摇摇手，从兜里摸出来一张纸，“这个是助学贷款申请书，你填一下，带上相关证件和资料，这几天抓紧去办理吧，如果遇到不懂的，或者需要帮助的，就给我打电话，不要不好意思。”
“刘老师，你这真是雪中送炭。”王菊花有些激动。
刘老师站起来告辞，“这是国家的政策，又不是我个人借钱给你，送什么炭呀，哈哈，这样，我先走了，还去其他同学家看看。”
短暂的假期结束，李秋水办完各种手续，买了车票，独自踏上开往省城的列车，去她一直向往的陌生地方。
一路上，她都很兴奋，小时候写过一篇《山那边》，就说自己以后长大了考上大学要去山那边，今天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但是怎么坐在车上还感觉到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