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在确认安煞殊已经睡着了以后,我出了家门。那家伙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就是睡着了以后就不省人事,等醒来以后又可以连续通宵好几天……这种生活方式不仅仅是不健康了,完全是在拿自己的身体作恶,受害是自己。
  虽然试图和他交流过这个问题,他发给我的QQ简讯也只有:“老哥你不也是一样,总是一个人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虽然我是个家里蹲但是我至少还有一起下本的团友,老哥你连这样的团友都找不到对吧?”
  不敢奢望有那种对我说“相信自己你就是下一个卢克c”的好人团长,就算好不容易进了团本也永远是数据排着最中间的那一个。既没有人的赞扬也没有的损……总感觉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什么好友,就算退游了也没有人会问“这个xxx怎么好久都没上线了。”
  总感觉被自己弟弟的话语给深深地打击到了。干脆下一次做一个特别辣的菜好了,每次做湘菜的时候安煞殊的喝水量几乎都会翻倍。这样的话就来做一个剁椒鱼头好了,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我相信那上面一定是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奸笑。
  很快我就翻过了学校的围墙,来到了据说是出现了灵异事件的音乐教室里。基本上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黑板和一台摆在中间的钢琴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从肩上挎着的大号帆布包里拿出来那家伙给我的符纸贴在了音乐教室的门口,在确认了包里还有上次没有用完的圣水与五帝钱——虽然我是反对使用这些东西的,可是我毕竟是个胆小如鼠的普通人,做一些防备也没什么不对。
  在进入音乐室之后,我并没有开灯。在把门反锁好之后走过去拉起了窗帘,让月光照了进来。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工作,我也坐在了地上,开始等待那个在视屏中出现的游魂……
  就当睡意快完全占据我脑袋之前,那个在视屏中出现过的钢琴声再一次出现在音乐室里,在我即将陷入沉睡前的一刻唤醒了我。轻快而又流畅的琴声犹如一条小溪流过我的耳朵,一切的疲劳与昏沉都一扫而尽。明明就是同一首曲子,在视屏里听感觉有点吓人,在这个只有月光照耀的黑暗音乐室里坐着听到了诡异的乐曲却让人放松了下来。
  是音乐的魅力吗?还是说这也是因为妖物的原因吗?我已经陷入了妖物的影响之中所以初学了幻觉,把恐怖的钢琴声当成了天籁吗?还是说这个琴声本来就是天籁之音,在我们通过视频听到的声音才是被妖物影响之后的异象。
  听到琴音而睁大眼睛之后,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钢琴上,现在坐在那里弹奏它的是一个短发的女生,穿着病人穿的宽松浅色衣物,十分忘我地弹奏着。似乎没有在意我就坐着这里,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如果我不是亲眼看着这个少女的死去,我也不会断定这个认真弹奏着乐章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的少女会就是我要来祛除的游魂。
  “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我站了起来,声音一响起来便让女生弹琴的手指停了下来,所谓的“诡异琴声”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她也看向了我,用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我,还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是谁?”乖巧地歪了一下头,如果能记住我是谁就更能显得乖巧了,居然这么快把我给忘了,不过和一般人比她已经算记得久了。有的人甚至会在我做了自我介绍的下一秒把我忘了。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的时间已经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你可以待的地方了。我是来让你回你该去的地方的人。”也是来消除她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眷恋的人,把她彻底杀死的人。
  对方也是点下了头,“原来如此,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吗?我在这之前听别的游魂说过,你应该是‘专家’对吧,增加你的工作量真的很抱歉……”
  “不,用不着道歉,我并不是什么专家,甚至连刚入门的新手都不算,完全就是个业余的人。”兴趣使然的专家?还不要做这种角色好了,毕竟头发重要,“虽然不是专家但还是可以处理这件事情的,虽然知道你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留恋,但是已经结束了。再驻留下去也只会给别人增添烦恼而已。”
  不仅仅只是烦恼,妖物带来的“灾害”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出惨剧。
  “如果继续待下去的话,就会用真正的专家来对付你了,我也不想你受到什么本可以避免的伤害。”我并不是在威胁,但是如果对方能被威胁到就是最好了,尽量不要让那个专家找到出场的机会,至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要做到。
  “……”她沉默了一下,从弹钢琴座椅上站了起来,双脚没有穿鞋子与袜子。小脚丫就直接踩在半夜冰冷的地板上,她在思考了一阵子之后,握成拳头的手松开了。“我的确是对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留恋,在我死后对于这些东西的思念反而是愈发加重。”
  “我看着爸爸妈妈为我流泪,我看着朋友们因我的死而悲伤……我看见了这个钢琴,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自由地弹过琴。我好像只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悲伤,我不想再只留下悲伤的时候就离开,至少让我再弹一曲乐章吧!”她一边说着,手又放在了钢琴的琴键上。
  可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商量着来的事情。
  “你不会只留下悲伤的,”我这样说道,右手已经伸进了帆布包里握住了五帝钱,“你给朋友带来的悲伤会随着时间而慢慢被人适应,你的父母会把对你的爱灌注在新的孩子身上。所谓的悲伤是不可能一直持续的,还活着的人都会继续自己的生活,把你的悲伤抛在脑后。”
  “……是吗?所以说我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对吧。”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少女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明明就是游魂而已眼睛也好像是湿润了。难道说游魂也可以哭泣吗?
  “不。”我再一次否定了她,“虽然你的悲伤会被丢在脑后慢慢忘却,但是你曾经给他们带来的快乐与幸福是不会消失的。就算只有一点点,只要是幸福人类就会把这些记忆放在心里。即使多年过去,只要瞬间的回望,他们就可以因你露出一个笑容。”
  因为你曾经给他们带来过幸福,所以他们不会忘记你的,你曾经带来的笑容,你曾经发出的笑声会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上某人的心中的。
  “所以说……”
  这一次是她打断了我,在听我说了这些之后她放在琴键上的手指收了回来,擦掉了眼睛里湿润的东西。“所以我应该很自然地离去吗?不要再这个世界中逗留了是吗?——只要用话语就可以把我给驱逐了,专家的工作还真是轻松啊。”
  最后一句还开上了玩笑,并不是每一次都想你这么好说话。上次的无常几乎是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时间就打过来了,根本就无法和那种家伙沟通,亏专家还说无常是一种拥有高级智慧的妖物。这样看来无常的智慧都用在怎么战斗上去了才对。
  “其实也不能说是驱逐,并不是要赶你走这么恶毒,而是送你回你该回去的地方而已,用专业名词来说的话就是‘超度’。”虽然这么说了但我根本不知道超度要怎么做,是要念一段大悲咒吗?如果物理超度的话……我可能已经掌握了许多方法。
  “不过,所谓的超度就是要送你们通向往生的方法吧,在离开之前要相互告别是最基本的礼仪对吧?”我放下了五帝钱,从帆布包里抽出了右手伸向了她,可惜不能露出什么好看的适合离别之时的表情。
  对方也是领会到了我的意思,也伸出了右手握住了我的手。
  “再见了,周莉。”我叫出了她的名字,那个我在暑假遇到的已经死去的少女,也是把我牵扯进了这些妖物事件的人,最后与她见面居然是为了处理她这个妖物,真是微妙啊。
  “你知道我的名字……”先是疑惑了一下,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一样,立刻露出了释怀了的微笑,“原来如此,你是安煞特啊……对不起啊,上次的事情连道谢都没有来得及,这次又是多亏了你。”
  “没什么需要感谢的,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对于上次的一个后续做个了断而已。”的确没什么好谢的,我什么都没能做到,周莉还是死去了,我始终不是什么万能的天神,我只不过是能实现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哀求——不,用上哀求是在侮辱她。
  虽然即将迎来死亡,那时的她没有任何哀求的意思,不是利用自己的弱小来卑微地请求。周莉一直是堂堂正正地请求我的。
  也就是在我和周莉告别之后,本来关着的窗户被一阵强风给吹开,月光好像是突然扭动了一下把所有的光都倾斜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这个游魂便在自己的笑容之中化成了风尘随着强风掠过消失不见……
  这次事件也解决了吗?比我想的要简单,虽然流言还会再传上几周,但是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的灵异故事马上就会被其他校园传说给代替吧。“灾害”已经在我手中解决了。
  在我转身即将离开这个音乐室的时候,一个空灵的女声突然在安静的音乐教室里响起。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啊。呵!”像是在嘲笑一般。
  当我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个被吹开的窗沿上正坐着一个看起来是初中生的可爱少女,正冲我露出一个嘲弄似的笑容。宛如绿色圆月的双眼嵌在她柳叶般的眉毛下,奇异的长发从发根开始由粉红慢慢渐变成了雪白。墨绿色的连衣裙最边缘的点缀着一些明白的小点。赤裸着的小脚丫不安分地晃动着,在月光下是那么的俏丽动人。
  “就你这样也是专家吗?”她再次带着嘲笑这样说道。
  而把她的美丽尽收眼底的我在思考了一下之后,决定无视她然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