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遗言

  帝都东城某处僻静民宅外,慕容辰澜扶着母亲昭平公主下了马车,母子二人轻车简从,赶在夜色将黑之际走进面前不起眼的小宅子内。
  “姑姑,您来了,父王他快不行了。”皇甫萱滢才进内宅,一袭黄色襦裙的女孩便迎面扑进她的怀中。
  “胭脂不哭,有姑母在,快带我进去看看你父王。”皇甫胭脂对着一旁静默不语的表哥福身一礼,忙收了眼泪带着众人往内室而去。
  室内床榻上躺着一个头发黑白驳杂的男子,不过四十岁左右年纪,却满脸伤痕,奄奄一息,枯瘦如柴的身子撑不起单薄里衣,仿若苟延残喘的重病老翁,哪里剩一点中年人该有的精气神。
  “三皇弟,你受苦了。”皇甫萱滢扑到床边,拉住男子的手泪如雨下,她的亲弟弟呀,本该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亲王之尊,却在四十多岁的壮年时期就形如槁木。
  “皇姐,不哭,临死之前能再见姐姐一面,我死而无憾。”曾经不可一世的严亲王,如今满身伤痛、朝不保夕躺着等死,不过是因为一件心头大事尚未了却。
  “弟弟万万不可灰心,我带了郎中过来,一定可以治好你。夏大夫,快来为皇弟诊脉,本宫要他活着。”
  被点名叫到的老者须发皆白,显然是个经验极为丰富的医者,当下躬身一礼后,上前摸脉,片刻后冲皇甫萱滢摇了摇头。
  “皇姐,不用为难大夫了,弟弟的身子自己心中有数,秘牢那样的地方岂是寻常人能待的,有生之年可以活着走出那里,我已经知足了,弟弟走后,胭脂就拜托你照顾了,我只有这一点骨血留存人世了,还望皇姐悉心照料,皇弟在泉下也能瞑目了。”
  连着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严亲王累的喘咳不止,一时牵动旧伤,咳出鲜血来。皇甫胭脂见了,慌乱拿着软帕为父亲擦拭,眼中泪水涌出,痛心不舍道:“父王不要说话了,姑姑一直对胭脂照顾有加,这次咱们能从秘牢逃脱,多亏皇姑姑和表哥援手,该喂您喝药了。”
  黄胭脂转身要出去端药,今夕不同往日,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族成员,而是四处流窜躲藏,被淳于皇族满大街搜捕的前朝余孽,为了安全起见,身边连个服侍的小丫头都不敢留,熬药、煮饭、洗衣,都要她亲力亲为。
  “表妹陪着舅舅多说会儿话吧,我去端药来。母亲,您连日来挂念舅舅,已经好几晚没睡好了,儿子扶您出去歇歇可好?”
  那日死士将表妹和舅舅从皇家秘牢中救出,他一身黑衣在外接应,斩杀尾随而来的隐卫,将人安置在事先准备好的宅子内,急忙回慕容府向母亲复命。
  他从没有复国的欲望,但事关亲人生死,母亲几乎要跪下求他,慕容辰澜侍母至孝,面对皇甫萱滢的殷切渴盼,他无法拒绝,最终答应去秘牢外接应。
  这一切都是瞒着父亲进行的,身为对今上忠心的大司马,手握兵权,戍守皇城,父亲若是知道他们母子所为,绝不会容忍包庇。
  慕容辰澜十分清楚,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无异于玩火自焚,一不小心,不仅会引火烧身,还会毁去慕容一族的前途,将全家人拉入阿鼻地狱。
  “澜儿有心了,今日见到你舅舅和表妹脱离虎口,为娘便安心了,皇甫一族的人就算是死,也不能落到淳于狗贼的手中。”
  皇甫萱滢扶着儿子的手出了内室,至正厅坐下喝茶说话,弟弟眼看是不行了,临走之前一定有话交代侄女,他们母子杵在里面确实不合适。
  “母亲节哀,舅舅在秘牢所受刑罚过重,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苦了表妹一片孝心,为救亲父四处奔波筹谋,最终仍要父女分离。”
  眼下这处宅子不能久待,免得引起追兵注意,等舅舅故去,他会即刻带表妹离开,再不踏足此地一步。
  “你几个舅舅都死于淳于一族之手,澜儿,你要答应为娘,为皇甫一族,为大曦王朝报仇。胭脂是个可怜孩子,不如你娶了表妹为妻,了却为娘一桩心事。”
  黄胭脂容颜俱毁,又背着前朝余孽的罪名,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若是澜儿肯娶了侄女,她对弟弟也有个交代了。
  内室中,皇甫胭脂扑倒在父亲身边哭泣不止,一朝国破家亡,她与父王竟是生离死别,恨意汹涌,却无处可以发泄,皇甫胭脂憋的眼眶通红。
  “胭脂,父王要去了,你母妃在等我呢,接下来父亲所说的话,你要用心记住,大曦能不能复国就靠你了。待父王死后,你用绿犀草的汁液涂抹为父背后,会出现一幅藏宝图,手持地图便能找到大曦积累数百年的财富,有了那些金银,足够支撑你招兵买马,夺回天下。”
  说到这里,严亲王骤然双眼放光,抓紧女儿的手道:“答应为父一定要找到宝藏,不要辜负先祖心血。”淳于狗贼一直严刑拷问,将他一条性命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这幅藏宝图,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不会想到,藏宝图已经被他拓印在自己皮肉之上。
  先祖雄才伟略征战四方夺取天下,建国之初便将得到的财富封存入某处隐秘之地,之后历任国君皆不停往宝库中增加金银珠宝,几百年累积下来,宝库中的财富多的惊人。
  藏宝图只有继承皇位的皇子才有资格知道,先皇故去之前会口耳相传宝库的秘密,是以即便是在皇甫一族之中,知道这个宝藏的人也十分稀少。
  到了他的父皇继任皇位之后,王皇后宠爱太子,和康帝忧心江山后继无人,有心废黜太子另立储君,却未能达成所愿。
  驾崩之前索性将手中藏宝图分为五份,一个儿子给了五分之一,叮嘱他们国有大难之时,要兄弟齐心,将五份藏宝图集中复原,取出宝藏护佑大曦江山万代。
  和康帝出发点是好的,却没想到,每个儿子五分之一的藏宝图,为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严亲王设局害死所有皇子,得到了完整的藏宝图,还未来得及取出宝藏,便被淳于一族夺了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