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更胜一筹
今日身上这套樱草黄绣竹枝的宫装清新大方，穿上之后显得整个人淡雅沉静，头顶俏皮有趣的朝云近香髻上斜斜插着一支金镶玉丁香花步摇，虽然不是最华贵耀眼，但却秀美恬静、出尘脱俗，让人一眼难忘。
上一世淳于泠洬躲在她闺房中养伤之时，也曾拉着她的手说：“欢儿，你穿素色衣裙最美，我今日方知淡极始知花更艳是什么意思。”那时她脸颊羞红，如同一只惊惶的小鹿慌忙抽回自己被拉住的玉手，不敢仔细去看淳于泠洬眼中的深情。
“几日不见，表姐越发美丽，思晴还没有恭喜表姐荣升婕妤之位。”
邓思晴带着侍女进了龙泉殿，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她一眼看到那位被皇上独宠一月有余的表姐，仅仅是一个背影便清丽绝俗到让人心动，待走近至正面瞧，只见那女子眉目如画、眼眸清澈更甚于碧水池内那透明见底的湖水，这样的神韵气质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她都嫉妒了，难怪会把皇上迷得忘记了后宫所有人。
这一个月，她因刺客之事失宠禁足凌波殿，父亲由上洲刺史被贬到西凉那样偏僻的蛮荒下洲做刺史，后宫人人都上赶着来踩踏羞辱，这位好表姐却在她遭人冷眼时受尽雨露恩宠，成为后宫最风光得意之人，这让她怎能不恨！不同人不同命，为了参加今晚的夜宴，她费尽心思走了太后的路子，才解除禁足，鄢清欢却步步高升，被册封婕妤之位，一人独揽帝王宠爱。
“见过邓充仪！”正五品婕妤的位份还是太低了，邓思晴入宫之初凭着父亲的官位被册封为从四品充仪，清欢见了她也是要行礼的。纵然眼前这人最近因为刺客之事受到连累，失了皇上恩宠，父亲官位也被贬斥，清欢却并未表现出丝毫轻慢不屑。
今日夜宴邓思晴也是盛装而来，身上是玫瑰紫红的宫装，高高挽起的飞天髻上插着名贵黄金步摇，随着她一步步走来，那步摇上面垂下来的金色流苏栩栩摆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艳雅丽，又不失华美。
“表姐不必多礼，你我同为后宫妃嫔，本就该姐妹相称，况且咱们家中又连着亲戚，更该比其她人亲近才是。”
邓思晴自负美貌不输给任何人，即便待字闺中之时，她和清箬日日同吃同住，心中却是认为清箬不及她多矣，今日见了清欢她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这个鄢家二小姐真是一个绝色尤物。
别说是清箬表姐，就是鄢家余下五个女孩，清馥、清蔻、清蘅、倾筠、倾城，也没有一个能及得上这位沁婕妤的容貌。
鄢倾城自负美貌，却不知太过艳丽，很多时候会惹了人不喜，反而是清欢这样清丽出尘的容貌才更有楚楚动人之美，男子大多是喜欢如此美人的，否则鄢倾城如何会在选秀时被直接剔除。
邓思晴心中清楚，这位清欢表姐是不能小觑的，入宫才短短几月，便飞速晋升为正五品婕妤，从屈居偏殿的宝林到位居正殿的婕妤，表面看来只是正六品到正五品的晋升，仅仅升一个品阶而已，但正五品却是后宫的一个分水岭，到了正五品就是一宫主位了，后宫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越过这道分界线，而这位表姐却在短短时日内就做到了，她入宫侍寝后被册封为充仪，到现在还是原地不动呢。
“本宫还当是谁，原来是邓充仪和沁婕妤，筵席马上要开始了，两位怎么一直站着说话，不如随本宫快些入座，圣驾马上要到了。”
姜溪萱就喜欢和邓思晴一较长短，凡是宫廷宴会，无论大小，她都非要跟邓思晴唇枪舌剑一番。
谁让两人位份相近，家世相当，入宫后又是先后得了皇上宠幸，偏偏又被封了差不多品级的位份。正四品美人和从四品充仪，说来到底是姜溪萱更胜一筹，可偏偏邓思晴巴结上了太后，这怎能让姜美人不生气。不过最近姜溪萱心情很好，邓思晴的父亲被女儿连累，贬斥了官职，邓充仪也失了皇上宠爱，这可真是让姜美人大大出了一口胸中闷气。
姜美人好比一阵及时雨解了清欢的尴尬，她不想和邓思晴走的太近，安清侯府真正和邓思晴有亲戚的是四房的清箬堂妹，而不是她们大房。
这位思晴表妹总是给她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无论何时她从未真正看清过邓思晴的内心，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上。
这位表妹手段不俗，家世不弱，又讨了太后欢心，即便面对刺客也能临危机变，日后的前程一定不会差了，却不知为何一直频频对她示好，搞不明白的事情，清欢懒得多想，邓思晴的心思她不愿猜测，她所求只是在宫中平安度过这段日子，然后顺利离开罢了，何苦搅进那些复杂的宫斗。
“皇后娘娘到！”邓思晴来不及和姜溪萱争辩，皇后凤驾已经到了近前，众人齐齐跪地行礼，口中齐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沉寂许久的孟皇后终于成功进入了众人的视线，风光得意、执掌中宫、母仪天下，不再是过去那个被皇帝雪藏在凤坤殿，日日闭宫不出的失宠皇后了。
“皇上驾到！”不等众人起身，圣驾便已进了龙泉殿，所有妃嫔眼中立刻爆发出璀璨光芒，今晚的主角终于来了，没有皇上的宴会还有什么意思，她们一直苦苦等待的人可不就是这一国之君，皇上没有和皇后一同过来，看来皇后虽然重新执掌六宫，但却依然不得皇上的心，如此她们也可放心争宠了。
“皇上万岁万万岁！”在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中，皇帝行至高台之上的御座，挨着皇后坐了下来，孟可媛忙福身对着皇上行礼，皇帝虚扶了皇后一下，对着高台下众位妃嫔道：“中秋团圆夜，众位爱妃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入座，准备开宴，清欢如今是正五品婕妤，位份高了座位也稍微靠前了一点，但依然距离御座有很远的距离。
“娘娘，为何还不开宴，皇上、皇后都到了，大家还在等什么？”紫馨不解小声问道，第一次跟着娘娘参加宫廷宴会，她心中满是新奇好玩，这宫里的繁华富贵真是耀人眼，怪不得大小姐一直牟足了钻营，即便自甘堕落做个宫女也非要入宫不可。
“太后娘娘到！”没等清欢回答，太后凤驾进了龙泉殿，众人忙跪地参拜，皇上、皇后亲自下了高台行礼迎接，后宫三大巨头聚齐，宴会终于顺利开始。
还以为今晚太后依然不出席夜宴，没想到却是来了，这让清欢有点意外，太后一直深居简出，日日都在慈仁宫中吃斋念佛，很少出来参加宫廷宴会，今日却是破例来了。
服侍的宫女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流水似的送上美味佳肴和酒水，又很快退了下去，换上乐师和舞女进殿，乐声响、歌舞起，龙泉殿内瞬间热闹起来，清欢悠哉悠哉的喝酒吃菜欣赏歌舞，今晚的宴会颜渃凤被禁足来不了，颜渃雪为了陪姐姐，也告假没有来。她和其她的宫妃不熟，便一个人乐得自在。
紧挨着她左边坐的邓思晴本想借机好好跟清欢套话，探听一些她近段时间独宠的辛秘，却被姜溪萱给缠住说话，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刚好让清欢落个清静。
坐在清欢右边的则是同样位居正五品的夏才人，夏洛洛一向和汝素芯交好，平日两人都是形影不离的，可是今日乃是宫宴，座位都是按着位份排的，汝素芯身为镇国侯之女，一入宫就被册封为正三品昭媛，此刻和沈昭华一样坐在距离御座很近的地方，不是她能比的。
“沁婕妤，今晚中秋佳节，洛洛敬你一杯，不知我可不可以叫你鄢姐姐？”这一个月来沁婕妤独宠后宫，又晋封了婕妤，夏洛洛有心交好，虽然她也是正五品的才人，但到底不比沁婕妤有皇亲赐的沁字作为封号，虽然两人乃是同一品级，但有封号依然比没有封号要尊贵些，看她的座位排在沁婕妤后面就知道了。
两人在闺中之时虽然并无交际，但夏洛洛依然记得昔年京都闺秀一起参加昭平公主举办的赏花宴时，这位安清侯嫡女如何镇定自若，落落大方为家中庶长姐圆场，沁婕妤那位庶长姐可是个心比天高的，如今居然入宫成了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真是不同人不同命。
“夏妹妹客气了，你我同饮便是。”说着也不矫情，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回敬了一下，便痛快喝了下去，来之前吃了紫药配置的醒酒丸，喝多少都不是问题，夏洛洛有意示好，她自然不会拂了人家的面子。
两人在闺阁之中时并无旧情，入宫后也不曾有过交集，但却是彼此见过面的，不是什么完全陌生的人。如今同为天子宫嫔，却是不能冷漠到一句话都不说。
“鄢姐姐果然豪爽，妹妹听说今晚很多妃嫔都会亲自上场表演才艺，不知姐姐准备了什么节目，能不能先悄悄告诉我，满足一下洛洛的好奇心。”
一口喝干净杯中酒水，夏洛洛接过侍女奉上的锦帕擦去嘴角的酒渍，对着清欢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对于这个皇上的新宠，夏洛洛忍不住想要探听更多，沁婕妤究竟有什么魅力可以让皇上独宠一月有余，还破例晋封为婕妤，这晋升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如果她没有记错，沁婕妤可是第一个在入宫后接连得到两次晋封的妃嫔。
“不瞒夏妹妹，姐姐今晚没有准备任何歌舞，待会妹妹上台表演时，姐姐一定仔细欣赏，在此先预祝妹妹技惊四座。”
清欢又是一大杯水酒喝下去，表现出满满的诚意。再多人准备歌舞表演，也不会包括她在内，一个从来无心恩宠的人，哪里会费尽心思去准备歌舞讨好皇帝。
今夜中秋月圆，本该人月两团圆，若不是淳于泠洬那一道圣旨，此刻她该和母亲、弟弟一起吃月饼、赏月亮、说笑着，不知多么温馨暖人，哪里用得着参加这表面华丽实则冰冷的宫廷宴会。
夏洛洛被清欢一句话堵的心中不快，明明是她先问的好不好，原来这个沁婕妤如此狡猾，居然连句实话都不肯告诉她，亏的她刚刚那样诚心相问。
“皇帝，今晚欢庆中秋，宫中的歌舞虽然热闹，但却没有新意，泷澄帝国江山稳固，呈现一派繁荣气象，这样佳节良辰怎能没有像样的歌舞庆贺？”
太后点到为止，斜睨了皇后一眼，孟可媛立刻领悟了，太后这分明是要她向皇上进言，虽然心中万分苦涩，孟可媛却不得不开口，她没有父亲兄弟可以依靠，又无宠无子，在后宫之中唯有依附太后生存，即便知道太后此举是要为皇上引荐新人，她却没有拒绝的勇气，“母后所言甚是，没能让司乐司排练出新颖的歌舞，都是臣妾筹办宫宴不力。”
孟可媛说完这句，袖笼中的玉手陡然握紧，心中屈辱万分，却不得不满脸歉意笑容对着太后示弱讨好，说到底这后宫最尊贵的女人都是太后，而不是她这个皇后。
“皇后打理后宫辛苦，没有时间盯着歌舞这等小事也是情有可原，水荷！”
太后对着身边的老嬷嬷轻轻颔首示意，水嬷嬷立刻躬身退下，不多会儿众人耳边响起曼妙轻灵的乐声，随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神秘女子。
那女子一身纯白色轻纱舞裙，飞旋舞动着出现在一扇巨大水墨屏风之后，她白衣如雪、舞步轻盈，仿若步步生莲一般踏着乐声旋转，肢体优美舞动出一个又一个翩跹精妙的舞姿，同时手中长长水袖不时抛洒而出，在那扇屏风上面挥毫泼墨、描摹勾画，众人一时目不暇接，不知该去看舞还是该去看画。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众人还沉醉在那女子欲飞欲仙的舞姿之中，却被陡然啪啪啪的掌声惊醒。
“画好，舞更好！”御座之上皇帝大声称赞，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屏风上面居然是一副盛世山河图。
那女子一双妙目对着皇帝暗送了无数秋波，福身行礼后便要退下，却被皇帝叫住了，“美人一舞，冠绝古今，何不留下陪朕一同欢度佳节？”
哼，费尽心思训练这么久，才舍得送到他的眼前来，若是不留下好好做个样子宠爱一番，岂不辜负母后一番心思。
淳于泠洬对着身边的内侍轻轻颔首示意，汪海得了指示登时领会，躬身快步到了那献舞的女子面前开口道：“姑娘，您的舞既然已经跳完了，还请摘掉面纱上前面圣，圣驾面前不可失礼。”
冰瑶卿闻言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素手轻抬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一张冰雪之姿的如玉脸蛋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众人眼中，“嘶”有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女子美的有些过分，随着她身姿款款上前拜见，众人仿佛看到雪地中一朵晶莹高洁的雪莲正在徐徐盛放。
御座上淳于泠洬瞬间心神震动，却又很快不着痕迹的恢复如常，这女子的容貌分明和当年的瑶儿一模一样，母后果真好算计，为了让他释怀居然如此大费周章。
“冰瑶卿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身为太后手中的棋子，万事不能任由自己把握，她虽有一副不俗容貌，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忆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冰瑶卿心中骤然一痛，她不愿进宫，却不得不来，寒哥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寒哥哥去死，只要可以救下寒哥哥，她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冰瑶卿，果真好名字，人美、舞美、名字更美，汪海，即刻传朕旨意册封瑶儿为从六品贵人，封号雪，赐居弯月阁。瑶儿，快坐到朕身边来。”
皇帝得了美人一时龙颜大悦，端起手中美酒一饮而尽。
太后见此彻底放下心来，皇帝喜欢就好，她们母子多年的心结也该解开了，皇后见那冰瑶卿仿佛雪山神女一般，有凌凌冰雪之姿，心中如有万蚁噬咬，这女子才一露出真容，就彻底吸引了皇帝注意力。
“臣妾恭贺皇上，雪贵人舞姿超凡脱俗，彩浵敬皇上一杯！”
冰瑶卿露出真容的那刻，淑妃也被她的容貌惊到了，却很快回过神来，皇上不是个好色之君，不过这冰瑶卿一入宫便被封为贵人，确实恩宠无双，以后需要小心留意，太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居然亲自为皇上引荐美人，宫中何时缺少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