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心思不定
画倾俯身将地上的碎瓷片一点一点收拾起来，这些事情如今她都是做惯了的，再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将自己的手指划破了。可见人骨子里都有一定的奴性，昔日高高在上的尊贵大小姐，今日竟能对这些下人做的差事手到擒来。
“画倾，你对本宫的忠心可是真的？”眼下她一时落魄，身边服侍的丫头都不尽心，连以往最得用的画心都生出异心，对她这个主子能躲则躲，倒是这个曾经大小姐气焰嚣张的画倾，如今变得规规矩矩，一直用心在她身边服侍，似乎完全没了当初迫切爬上龙床的野心。
尽管鄢倾城表现的挑不出一丝错处，可是贤妃却一点也不敢大意，后宫争斗残烈，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即便她身为左相之女也不敢随意冒险，将前途性命交到一个无法完全信任的人手中。
这画倾她的确打算重用，但重用之前却必须再设下几道考验，若是鄢倾城果真没有任何异心，能经受住她的考验，她便给这个丫头为她尽忠的机会。
“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只有先取得贤妃的信任，才能达成她的目的，淑妃娘娘已经派人暗中联系过她，只要她帮助薛彩浵达成心愿，淑妃便会如约将她送到皇上的龙榻上。
之前是她太过冒进，不够谨慎，时常忘记自己如今宫女的身份，才会桀骜不驯，对着贤妃满腹怨气，最后害得自己吃进苦头受尽折磨，做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如今既然是小小宫女，便只有先做好奴婢的本分，取得主子信任，才能为以后图谋更多，想通这一切后，鄢倾城服侍起贤妃来更加尽心尽力，丝毫没有因为贤妃触怒龙颜被罚禁足，而表现出一丁点的怠慢，如此行事果真得了贤妃的青眼，连日常对她的折磨都彻底没了。
“画倾，你的忠心本宫自然知道，你研制出来的养颜霜效果很好，本宫用了之后，自觉皮肤比以往更加细腻光滑，可惜本宫如花容颜，却被禁足在这流云宫内，无法得见天颜，又如何得到圣上宠爱，你可有什么什么办法助本宫解了眼前的困局，让本宫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这便是她对鄢倾城的第一重考验了，若是画倾助有办法助她复宠，她自然会继续设下第二重考验，如果不能通过她的考验，还是安分守己继续为她研制香粉、面霜好了。
想成为她的心腹之人，就必须有可用之处，她的身边从来不留闲人，身边第一宫女的位置更是要心思灵巧忠心侍主，否则乖乖缩在角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娘娘担忧的问题正是奴婢接下来要说的，皇上心思不定，今日宠这个，明日又宠那个，无论专宠何人，却都没有超过一个月，今晚便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了，若是明晚皇上召幸其他妃嫔则罢，可如果明晚皇上继续专宠沁宝林，我们便有机会借此大作文章，让整个后宫都乱起来，届时娘娘等的机会自然就到了。”
殿外画心估摸着贤妃的怒气该消退了，便捧着一碟点心走了进来，画倾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她担心被人钻了空子，讨得贤妃开心，抢走自己第一宫女的位置，因此匆匆进了内殿福身行礼道：“小厨房新做了娘娘爱吃的点心，奴婢挑了上好的送过来，服侍娘娘享用。”1两人的密谋突然被打断，贤妃十分不悦，狠狠瞪了画心一眼，这个死奴婢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每次服侍她都是挑着时候过来。
“刚刚死到哪里去了，这会子还知道过来，你眼中可曾有我这个主子？”画心是她的陪嫁侍女，一直跟在身边服侍，是她最信任的奴婢，可惜这个丫头心思太滑溜了些，居然敢对着主子用心眼儿，不狠狠敲打一番是不行了。
“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夜色已深，若是睡得不好，会影响您的皮肤状态，不如让奴婢服侍您安寝可好？”
贤妃发起火来就要打人，以前都是画倾被打，可是现在画倾凭借一手调香制药的本事入了贤妃的眼，研制出来的养颜霜让贤妃肤光胜雪，娇艳若三月桃李，彻底免除了自身被责骂的危机。
这可苦了其它服侍贤妃的奴婢，稍稍惹了主子不高兴，便会被狠狠责罚一通，画倾解脱了，她们却跌入苦难的深渊，其中尤以她这个掌事宫女首当其冲。
后宫之中与贤妃一样对皇上朝思暮想的人从来不是一个，沈沚蓉便是这许多妃嫔中最为痴心的一个。
潺水宫内，沈昭华正对着一面镜子描眉，身边服侍的宫女见了心疼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就寝吧。”
从行宫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沈昭华每日晨起对镜理妆，晚间也不忘继续对着打扮，可惜这远山眉描摹的再好看，皇上却是再未踏入过潺水宫一步，可怜的娘娘，之前在行宫时一直被皇上独宠，如今回了皇宫却突然失宠了，小时候在家中时曾从娘亲口中听过女为悦己者容，也曾见过父亲晨起为娘亲画眉的情景，那时年幼不解其中滋味，如今看着沈昭华这样顾镜自怜，夏盈似乎明白了沈昭华心中的苦痛。
“夏盈，你说皇上为何不再独宠本宫了，是不是本宫不够美，所以皇上才会去了翠滟殿，对本宫不闻不问。”
在行宫避暑之时，皇上夜夜宿在她的冰清殿内，对她极尽恩宠，还命内务府专门为她设计出一款金镶玉蝴蝶步摇，七夕前夜收到这份礼物她满心甜蜜欢喜，以为她在皇上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整个后宫能让皇上真心相待的唯她沈沚蓉一人，谁知现实打脸来的如此之快，七夕夜宴皇上遇刺，她身中迷药晕倒过去，醒来后圣驾已经回銮，她也从宠冠后宫的宠妃瞬间成为被皇上抛之脑后的可怜人。
沁宝林有什么迷人的地方，居然能将皇上从她手中抢走，行宫夜游之时，皇上见了那人没有任何特别反应，那人的表妹不知死活当着她的面勾引皇上，虽然被当场册封为小仪送入龙游殿侍寝，可是那夜她不过稍稍使了些手腕，皇上就留在冰清殿陪了她整夜，根本没将颜小仪那个狐媚子放进眼里一丝。
那夜是她进宫以来非常开心的一晚，身为右相之女她身份最贵，即便是皇后也无法与她的家世媲美，出众的容貌，不凡的身份，注定她在后宫之中会受尽皇上恩宠，所以对于皇上顺着她的心意留下沈沚蓉一点也不意外。
父亲送她入宫，本就着奔着后位来的，眼下整个孟皇后不过中人之姿，又无任何家世，族中更是没有任何出色的兄弟可以依靠，若非皇上顾念结发夫妻的情分，怎么也轮不到孟可媛坐上后位。
这后宫之中唯一勉强可以与她平起平坐的也就是左相之女姚纤濛了，可惜贤妃只是左相义女，左相本是大曦朝的丞相，后来及时弃暗投明才保住了姚家满门荣耀，到底比不上她的父亲一直都是淳于王族最忠心的部下，泷澄帝国建立之后立刻被皇上赐封右相之位。
“娘娘，您的美貌不输给后宫任何一位妃嫔，皇上心里是有您的，否则也不会专门送您这样好看的步摇。后宫各位娘娘从未有任何一个可以得宠超过一个月，贤妃、淑妃、还有现在的沁宝林都不会例外，今晚便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晚了，明日皇上定然会转头将沁宝林丢开，另去其他妃嫔宫里的，雲秀宫可是还有许多御女、采女之流从未被皇上临幸过，您又何必如此自苦，在这宫里只有看的明白、想的通透才能长长久久，荣宠不衰。”
接过沈昭华手中的青黛放好，夏盈小心扶着她回到拨步床边躺下，墩下身子为沈昭华脱去丝履，服侍她睡下，方才躬身退了出去，靠坐在外间地毯上眯眼。
身为沈昭华的陪嫁侍女，她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气儿有多高，但这也怪不了自家小姐，从小被一个狠心的继母凌厉调教着长大，一朝入宫自然希望可以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为家中的弟弟撑腰，可惜后宫争宠殊为不易，夏盈对主子和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惘和不确定。
这一夜宫中不知多少人望月长叹、无法入眠，清欢却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本以为会因为前世的事情一直伤心睡不着，谁知伴着那人的呼吸声她居然很快进入睡梦，完全没了之前的防备之心，天知道这一个月来，皇帝夜夜来此跟她抢床榻，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床是什么感觉，清欢每晚都害怕的不敢真正睡着，就差在两人中间放上一盆清水隔开才能放心了。
昨晚真是个意外，她居然当着那人的面哭了，然后还毫无戒心的睡熟了，真是让人懊恼的发现。
“小主，您醒了，现在卯时刚过，今日是阖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辰初各宫妃嫔便要齐聚皇后娘娘的凤坤殿，奴婢服侍您快些洗漱，这样还能用些早膳再赶去皇后殿中。”
紫茉麻利的服侍清欢下床穿衣洗漱上妆，皇上如今日日都来翠滟殿，小主不再是过去那个无宠的宝林，这请安之事便不能继续免除，好在小主不是个贪睡的，每日起居做息非常规律，早起给皇后请安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主，汪海公公过来了，不仅带了大批赏赐，还有皇上的圣旨。”清欢才刚吃了两口早膳，紫缕那丫头便匆匆进来回禀，看她满脸喜气的样子，清欢猜测莫不是皇帝今日赏赐的东西格外丰厚，才让这丫头高兴成这个样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宝林鄢氏玉洁冰清，蕙质兰心，甚得朕心，晋位正五品婕妤；”看到沁宝林出了内殿依着规矩跪下，汪海方才开始宣读手中圣旨，来之前皇上可是交代了一定不要催促，等沁宝林一切妥当了在宣读圣旨不迟，这份恩宠可是整个后宫头一份，汪海不由在心中对这个沁宝林更看重了几分。
“臣妾接旨，谢皇上隆恩。”双手举过头顶，恭敬接了圣旨，叩首行礼后清欢方才扶着紫茉的手站了起来，“紫缕，请汪公公进去喝茶。”
“娘娘折煞奴才了，皇上马上就要下朝了，奴才还有差事要忙，就不叨扰娘娘了，告辞。”紫缕不用清欢暗示，已经恭敬送了汪海出去，送人的同时不忘拿出装了银票的荷包奉上，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不巴结着可是不行的。
翠滟殿内众人高兴快活，凤坤殿内皇后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一大早才刚起，皇上就命汪海过来告诉她沁宝林晋封婕妤的旨意，她的心情能好起来才怪，哼，今日正是阖宫请安的日子，不怕找不到合适的出气筒出了这口恶气。
辰时刚过，凤坤殿内已经济济一堂，孟皇后高座主位打量着下首满屋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妃嫔，心中酸楚苦涩忧愁满怀，皇上这个月宠那个，下个月宠这个，却从不踏进她的凤坤殿，若非七夕夜宴她甘愿被利用，出面帮皇上弹压了姚贤妃，此刻哪里有皇后的尊荣可以接受六宫妃嫔请安跪拜。
“皇后娘娘，各宫小主已经到齐了，可以行礼了。”书香站在皇后身边默默回禀了一句便躬身退后。
“既然各位妹妹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皇后正襟危坐，满面端肃，众位妃嫔忙齐齐墩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安宁！”
“众位妹妹请起，秋日天气干燥，本宫特命御膳房熬制了雪梨南杏汤，你们早起过来辛苦了，都快用些解解渴。”
孟皇后一个眼神示意，书香立刻拍手命书绣带着两队小宫女为妃嫔们奉上茶盅。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妾们感激不尽。”孟皇后将中宫端庄大气、宽以待人的美德展现的淋漓尽致，六宫妃嫔乐得装出一派祥和表象。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果真凤懿出众，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后宫有娘娘这样的主母，真是嫔妾的福气。”众人才刚刚端起茶盏，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颜小仪便开口恭维道，昔日的颜渃凤只是一个低阶御女，没有来凤坤殿请安的资格，如今她已经是被册封为从七品小仪，又在行宫中被皇上传召进龙游殿一次，自然有了请安的资格，这不就急忙抓住机会表现，想在众人面前吸引注意力。
“颜小仪有心了，选秀之时本宫记得你曾说自己擅厨艺，不知这雪梨南杏汤喝起来可入口？”颜渃凤没想到皇后娘娘的记性这么好，选秀那日她不过随口一说，皇后居然就记住了，这让她怎么答，雪梨汤她还没来得及尝一口，皇后莫非是在怪她多言。
“本宫还当是谁，原来是被皇上召进龙游殿，又完好无损送出来的颜小仪。上过龙榻就是不一样，终于有资格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了。”沈昭华用团扇遮住嘴大笑不止，颜渃凤的脸瞬间红透，羞耻愤怒让她有杀人的冲动。
“那夜沈姐姐抢了妹妹的恩宠，妹妹从未怪罪过你，都怪妹妹蒲柳之姿，留不住圣心，可是姐姐既然得了好处，为何还要揪住妹妹不放，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耻笑，姐姐是要逼死妹妹吗？”颜渃凤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横在脖颈中，一丝殷红血迹瞬间涌出，唬得旁边的金常在忙出声道：“颜小仪，不要冲动，皇后和众位姐姐面前不可失礼。”。
“皇后娘娘，颜小仪的脖子出血了，请娘娘立刻派太医诊治。”清欢见颜渃凤如此冲动莽撞，心中恼恨她不争气，却无法丢开手不管，毕竟是自己的表妹。
“书香，速派人请太医过来。”书香得了吩咐忙转身退下，孟皇后厉声对颜渃凤道：“妃嫔自伤乃是大罪，颜小仪你如此放肆，不知自爱，是在逼本宫向皇上陈情吗？”
颜渃凤眼中泪花闪现，为何皇后也不帮她，刚刚她明明是在奉承皇后啊！
“还不放下，今日之事若是皇上知道了，你和你的家族再无出头之日，本宫念在你是初犯，便从轻处置，来人，带颜小仪下去给太医诊治。”
颜渃凤失魂落魄被书绣带了出去，本以为顾做柔弱可以博取一丝怜悯，谁知这宫里的女人居然个个铁石心肠，对她没有一丝同情。
“颜小仪失了规矩，请皇后娘娘念在事出有因，宽恕她这一次。”清欢跪地求情道，这个二表妹真是越来越性子古怪，这里可是皇后的凤坤殿，她居然说撒泼就撒泼，舅舅一家早晚被她连累。
“沁婕妤起身吧，皇上今早已经派人过来告知本宫册封你为婕妤的事情，册封礼的事情本宫会尽快安排。”皇后一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枚石子，在余下妃嫔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孟可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颜小仪不知死活冲撞高位妃嫔，当着她这个皇后的面就敢言行无状，这个明晃晃的错处若是不抓住，皇后威严何在，沁婕妤刚晋封，自家表妹就闹出这样的笑话，连上天都在帮她这个皇后立危。
“多谢皇后娘娘恩德！”皇后这个样子分明是不愿意轻轻揭过此事，凤儿接下来吃些苦头也好，这里是皇宫，不是颜家后院，无法容忍她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清欢无奈起身坐好，皇上在翠滟殿独宠她一月，今早又晋封她为婕妤，一下子就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渃凤这个时候犯错，皇后如何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