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杖刑
东苑是顾府里最美风景所在,只因一株百年银杏树。
此时正值深秋,银杏正黄,金色铺满瓦顶、和地面。
东苑正堂,顾老夫人坐在正中央,顾仲巽、顾仲枫,顾仲鸣,顾仲秋、顾仲浩五房齐聚。
平日里,除了逢节庆或顾家长辈生辰之外,很难有机会大家聚在一处。
“跪下!”顾老夫人沉着脸,因为年纪大了而下垂的眼皮,带着怒气时,成了三角形,显得更加阴鸷。
这个孙子,是她最看好的,因此,她才忍着没有完全废弃夏雪绯。
她是不愿这个孙子因夏雪绯而失了嫡孙的名份,否则,柳初兰早在两年前就该嫁进顾家。
如今,好不容易跟柳家谈好,让柳初兰以平妻身份嫁进来,突然就出了这事。
顾珩真是让她太失望!
他居然为了夏雪绯那不争气的母亲,生生把柳家得罪了,还让顾家成了金陵的笑话。
顾珩平静地跪着,低垂着眼睛。
顾仲秋身为父亲,先开了口,“你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按着家法,本该逐出家门,但念着你一直循规蹈矩,这一次犯错,也是因为琅琅出了事,所以,从轻发落,杖责三十,囚禁松歌苑思过半年。”
三十杖不会致命,囚禁半年,刚好养着嗓子,并安心学习,准备参加明年春季的会试。
顾珩眸看向祖母,少顷,伏下腰,轻轻嗑了首。
他知道这是祖母给她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他知道妹妹做出此等之事,家法是难免的,于是,他说服了母亲夏雪绯,让他来受刑,琅琅是女孩,受了这样的刑,先不说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承受这般的疼痛,就是后续的治伤也成了问题。
如今这处理也方便他安静养伤,读书,琅琅就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留在西苑,过清静的日子,后续遗留的问题,他自然会处理清楚。
“本来,身为你的大伯,你父亲就在此,轮不到我来教训你,但你身边顾家孙子辈最出色的,做出此等颠覆伦理之事,给你的几个弟弟们也带了不好的头,今日责打,你有什么可解释的?”顾仲巽向来寡言少语,尤其是四房的事,他更加忌口,但顾珩一举,不仅令四房颜面俱失,连同他这几日上朝,也被同僚异样的眼光,看得极为恼火。
顾仲巽见顾珩眼里透着不合年龄的沉着,只觉得可惜,这孩子要是出自他,他必亲自教导,相信来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这样的根骨,白白地废在顾仲秋的手上。
“是呀,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你大伯平日里忙得很,今日难得有时间在这里,你只管说,你大伯会替你作主。”郭品媛是恨不得顾柳两家关系更乱,她是见不得柳初兰嫁进来。
顾珩抬首,淡淡朝着郭品媛一笑,唇瓣抿成一线。
顾老夫人瞪了郭品媛一眼,见顾珩没有反驳,也没有为自己争辩,神色微微缓和,淡淡道,“既然是这样,就执刑吧!”
这事,夜长梦多,她只想处置结果迅速下来,免得顾政回来生变。
两个小厮抬了长凳过来,顾珩一言不发,自己躺了下来,由着小厮把他的手脚全捆了。
执杖的两个嬷嬷,四目一交汇,抡起了杖,看似狠狠落下,到触到底时,皆使了回收的力。
虽然顾珩有错,但她们知道,这刑是一下不能少,但真打重伤致残,恐怕连她们也会受牵连,尽管事前有人封了不少银子给她们,让她们往死里打,但她们还是不敢真正下手。
三十杖下来,虽不致命,但也皮开肉绽,血透出了白袍,看得顾老夫人眼角一抽一抽的,最后,实在有些承受不住,由着彩凤扶着到后堂去歇着。
顾仲秋看着血从白色的衣袍浸出时,心中百感交集,到底是亲生的,看他伤成这样,愣是连个求饶的声音也没有,牙咬得都出了血,哪个做父亲的不心疼。
顾促巽不得另眼相看顾珩,这要换成顾珺,早就哭爹喊娘,什么求饶的话也说出口。
顾珩全身湿透,分不清是血和汗,他保留着最后一丝的清醒,由着几个小厮抬回了松歌苑,看到玉茗,这才松了一口气,昏了过去。
玉茗抹着脸上的泪,掏出怀里的药,跪在枕边,“五公子,这是襄王殿下留下来的伤药,奴才替你抹上,您就忍着些。”
“我来吧,我手轻些,你们男人粗手粗脚的。”玉浅心怦怦乱跳。
玉浅想接过药膏,玉茗紧紧揣进怀中,“玉浅,公子平日沐浴都不让你们贴身侍候,这会伤的地方,公子肯定也不会让你来服侍,你出去!”
想趁着公子昏迷的机会,贴身侍候,好成了公子通房,你以为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
哼!
玉浅失落地低着首,在玉茗瞪视下,一步三回头地出去
顾芊琅心疼五哥为自己挨了三十杖,可她什么也不能做,甚至无法探视。
好在顾珩如今可以安心在松歌苑养伤,玉茗会尽心照看他,以顾珩的聪慧,必不会叫人察觉到他的嗓子出了问题,惟希望半年后,顾珩的嗓子能够完全恢复。
接下来的半个月,日子过得非常平静,因着柳家姐妹被送回柳家,玉贞被关了几天后,回到她的身边服侍她,加上母亲的悉心照顾疼爱,顾芊琅甚至觉得,这半个多月是自己多年来未曾经历过的平静。
午后,顾芊琅舒服地靠在窗前的贵妃椅前看书,突然,外寝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接着,玉贞象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小脸煞白煞白的,“七小姐,顺天府的官差来府里要捉拿五公子,说五公子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