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温情

  顾珩回到寝房中,夏雪绯已经收拾好寝房,并已更换床单和被褥,见女儿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外面怎么样?”
  “这个真是一言难尽!”小童过处,几乎可以称之为蝗虫过境,估计被他踢的,没几个不内伤,“那柳初兰,估计十天半月出不了幺蛾子。”
  夏雪绯松了一口气,拉着女儿在一旁坐下,“希望你哥哥早点恢复,免得娘还要替你担心,你到底是女儿家,如此抛头露面娘亲实在不放心。”
  顾珩握住母亲的手,柔声道:“娘亲,您就放心吧,会越来越好的。而且,有襄王出手,估摸着过几天哥哥就能开口说话了。”
  夏雪绯本想问她怎么会想起告御状,这告不好就是欺君之罪。
  可现在想想,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
  她绞了一条湿毛巾给顾珩,“擦擦脸,娘去给你烧点热水,你就在这里简单洗漱。”
  她身边现在能用的就一个粗使丫鬟,此时被她差出去劈柴洗衣服,这煮饭烧水的事情她得自己来。
  “娘亲,您就好好看着五哥,我回松歌苑,而且这里也没有我换洗的衣服。”顾珩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一脸嫌弃,“娘您不知道,那房间有多小,睡觉时脚都伸不直,而且,吃喝拉撒全包。”
  “我看你也累了几天,今儿回去后,就不要再过来,好好休息,怕是明日”夏雪绯心疼地伸手抚着顾珩的脸,柔声道,“去吧,小心点。”
  顾珩回到松歌苑,玉茗迎了上来,跪在她的面前,满脸是泪,“五公子,您救救我妹妹吧,老夫人说,她没看好七小姐,把关在柴房里。”
  顾芊琅此时疲累交加,连说话都没力气,“你先起来吧,这事我心里有数,玉贞不会有事,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关上几天是难免的。”
  连她自己,也做好明日挨一顿棍子的准备。
  玉茗忙抹了泪,道,“五公子,奴才给你备好了热水和吃的,您是先要吃,还是先沐浴。”
  “沐浴吧。”
  五哥平日里沐浴就不喜欢人侍候,这让顾珩就不需要找理由,她坐在浴桶里,默默出神。
  梦里的事她不敢多想,再诡异,也只是留在梦里,如今很多事情走向都不同了,希望那场梦只是一个警示,就不要多去想。
  理智让顾珩不能多想梦里的事,但大脑不受控制,老是想着那指尖上的一颗痣
  那场梦似乎很长,但所留下的极少,醒来时,脑子里全都是顾府留下来的残坦断痕,但很奇怪,当她看到一些人,经一些事时,有些梦里的画面就跑了出来,仿佛在唤醒她某些记忆,比如容霁解着她罗衫时,她没看到他的脸,甚至也没看到自己的脸,只是一个尖瘦的下巴,但她就是知道那是自己。
  只是她们在何时、何地,有这样的亲蜜,她一无所知。
  但那种被人怜爱带来的悸动,让她很渴望这也让她的心对容霁很敞开,他问什么,她就告诉他,除了身份更换这事。
  顾珩用力摇摇头,想甩开脑子里的纷纷乱乱,外面响起耿丫鬟玉浅的声音,“五公子,要不要给您添些热水?”
  “不用!”顾珩冷静地回答,吸了口气,把自己搓了个干净后,穿好里衣,又披了件单衣,这才从浴室里出来,直接奔到桌边用餐。
  今日在襄王的轿子上,她其实吃得不够饱,加上回来后这一折腾,还是饿得狠。
  玉浅上前服侍她,帮着她弄干头发,用蓖梳轻轻地梳理着。
  头发弄干后,时辰已至亥时,顾珩却依旧毫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至天明,索性起身,早早去了西苑看望五哥。
  因为容霁的药,五哥当晚睡得极好,也不需要靠着安神香,所以,顾珩来时,五哥已经起身,正端坐在桌前执笔专注地写着,连顾珩进来,也不曾注意到。
  两人分别不久,在五哥出事前两天,她还在他的书房磨了快两个时辰,可这一见,仿佛隔了四季轮回,甚至有种隔了一世的感觉,那些七岁前,同吃同住,牵手一起去族学,很多很多细微的记忆,都变得很遥远,却带着撕裂疼痛。
  因为对五哥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十五年岁的那年。
  五哥察觉得到一丝异感,抬首时,看到顾珩直伫伫站立着,嘴角微微一弯,收好书稿,压在纸镇之下,朝她招了招手。
  顾珩盈盈笑着,眼里却湿意弥漫,扑到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膝上,只待情绪过去后,这才起身在他身边坐下,眉眼弯弯,“哥哥,你现在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五哥伸手按在她的发顶,怜爱地轻柔了两下,指腹抹去她眼角余泪,无声地启了唇瓣,“琅琅”
  顾珩眼泪刷地一下,夺眶而出,倾身向前跪着,再次将脸埋在兄长的怀中,轻泣出声,有委屈、有悲凉、有淡淡欣喜、又夹杂着那无法言喻的劫后余生。
  五哥不停地抚着她的后背,眼里亦水光弥漫,是他自己一时不慎,喝了玉玫端上的毒汤,只是没想到,他一直护在掌心里的琅琅竟是一夕成长,在那样的艰难下,竟硬生生找到一条出路。
  夏雪绯端着早膳进来,见女儿正巧笑嫣然地不停说着科考的文章,儿子虽然未开口,但稍一个手式回应,女儿便明白他之意,兄妹二人的契合让她微微失神,陷入回忆。
  良久,夏雪绯猛地一激醒,连忙开口,“琅琅、珩儿,娘给你们做了些瘦肉粥和春花卷。”
  五哥只能喝些流质,除了羊奶外,只喝了几勺瘦肉粥里的浓汤,其它一概无法下咽,不过,比前一阵,这已经算好多。
  顾珩吃得极香,还时不时拿着春花卷引诱着五哥,只是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夏雪绯扶着她走到床榻边,“反正现在时辰尚早,你先歇会,晚点再去给祖母请安不迟。”
  顾珩倦得眼皮直往下压,便点了点头,脱了外袍后躺下。
  五哥此时已换了一件雪白的袍子,青巾束发,进了内寝,看着妹妹平静美好的睡颜,习惯地俯身抚了抚她的头,眼中缠绕着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