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遗弃

  观众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本来压擂主的人都热情高涨，大声叫好。压挑战者的人，有点急着改注，有的不死心，在那里继续加油。
  迦兰德听了胖子的话，心里一阵难受。前几天跟他们多聊了几句，还傻呵呵地以为大家就成了朋友。“果然我在他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些会走路的银币罢了。”迦兰德想着，“可是这个囚牢里地困境要如何解决？面对一个又会打又聪明的敌人，自己有点什么优势可以发挥呢？”
  “小鬼，他们的话你都听见了？”弗拉拎起迦兰德，“我挺喜欢你的，你就把命留在这吧——”说着弗拉另一只手就攥成拳头飞过来。
  “哎哟——”弗拉突然大叫，“臭小子，你——”
  原来迦兰德一脚飞起，踢了弗拉的胯下。盗贼太得意，没有注意防着对手的阴招。
  “嘿嘿。”迦兰德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露出孩子调皮捣蛋得逞之后的那种笑容。“好多第一次跟我打的人，也都吃了我这招。”他用生疏的北方话说。
  “臭小子——！”弗拉准备站起身，又趁着还没完全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冲向迦兰德，双手抱住他的腰。
  迦兰德知道他想要扳倒自己，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他弯下腰，身体前倾，迎面接住弗拉。然后他双手抓住弗拉的腰带。
  如果说迦兰德还有什么优势的话，就是没有手铐脚镣。所以他的手臂跟双脚可以张开来保持平衡。他身体下蹲，占得比弗拉更稳。
  “嗬——”迦兰德拎着弗拉的腰带，双臂一较力，把弗拉给拎了起来！当然弗拉这么重他也不可能举着，他就把弗拉拎得双脚离地，然后朝一边狠狠一甩。弗拉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一点微弱的胜利，就足够台下爆出雷鸣一样的喊声。台下的观众，都恨不得互相打起来。
  “谁要追加的，快一点啊——”典狱长不忘敲他的黑板。
  弗拉翻身要站起来，迦兰德又蹲下抓住他的腰带，把他往另一头摔。趁着弗拉再次倒地的时候，迦兰德又原地跳起来，用全身的重量朝弗拉的胸口撞击。弗拉闷声喊了一记，应该也不太好受。
  再想攻击，弗拉就已经抓住迦兰德的腿，也用力把他扔出去。迦兰德打着滚站起来。好在弗拉躺着没用上力气，这一下并不重。
  两个人都缓缓站起身，开始了漫长的对峙。
  迦兰德发现弗拉出拳的时候，手臂是无法完全伸展的，因为有链条在。他要保持平衡，就要在很近的地方出拳，不然就得两只手都伸出去了。
  他也是个心机重的孩子，他估摸着距离，故意站在弗拉不远不近，勉强能够到的距离上。然后也学着弗拉的那个架势，虚晃了两拳。
  弗拉也是生气，恨不得再一拳打爆他的脸。迦兰德看到他抖动的手臂，还有忍不住出击的架势，就更加放肆地戏弄他，左一拳右一拳，就像初学者那样很笨地出拳，完全没有打中，又急急忙忙地收回来。
  “快点打啊——！”台下的观众急了。
  迦兰德趁机身子稍稍地前倾了一丁点，大概就是两根手指头的距离。弗拉等不及要打他，拳头就冲着他的脸过来。迦兰德这回可是有备而来，顺着拳头的力道就往后退。
  弗拉的拳头打得太远，另一只手也被锁链带着外外走。
  迦兰德趁机抓住他那只手，往自己的方向拉。弗拉没有站稳被他拉倒，整个人趴下。迦兰德就抓着他的手腕，身子跳到弗拉背上，一边用身体压住弗拉，一边用全身力气拉他的手腕。
  弗拉再想起来，就没办法了。两只手被锁链连着，一只被迦兰德反向抓着，另一只也使不上力气。他扭动身体想要反抗，迦兰德就拉得更紧，两只脚蹬着他的肩膀，完全不给弗拉动弹的机会。
  “还有人要下注么——！”典狱长一边大喊着，一边冲到囚牢边上，看看弗拉那个痛苦扭曲的样子，再看看满脸是血的迦兰德。
  “数到二十，你起不来就输了，知道么！”他对弗拉说。弗拉当然想站起来，可是他被迦兰德用全身的力气别着，往哪边都用不上劲。
  “二十、十九、……”典狱长缓慢地数着，一直到“二——一！”然后猛然站起来，“小白狼胜！”台下顿时沸腾起来。
  迦兰德听了才缓缓松手，慢慢站起来。他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可以离开了。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弗拉突然站起来，一把扑倒他，也是用全身的力气压住迦兰德，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小子，你以为结束了么？这里还是我的囚牢呢！”
  典狱长一见形式有变，马上又改口道：“刚才不算，还有下注的么？”
  迦兰德脖子被抓着，他手臂没有弗拉那么长，够不到弗拉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被动的一方。他用力地抓弗拉的手臂，也不凑效。眼看着到手的银币就要泡汤，台下的两个看守急的不得了，一边跺脚一边大骂。
  迦兰德被对手死死压住，脖子也被掐着，几乎就要断气。他左顾右看，都找不到什么借力的物件。就在这时，弗拉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低下头看着他，得意地问：“小家伙，有什么遗言么？”
  这样的机会来得太突然，迦兰德都来不及笑出来，一只手就冲向弗拉的脸，手指点着弗拉一边的眼珠，狠狠一戳。
  弗拉猝不及防，眼珠几乎被戳出来。迦兰德松开手，他捂着自己受伤的眼睛大叫。观众们远远地看他脸上有血淌下来。也不知道他那只眼睛还能否保得住。
  把对手伤成这样子，迦兰德竟然还有点愧疚。手上的感觉怪怪的，没想到戳眼球的感觉是这样，里面竟然不是软的。
  他怕典狱长还是不肯放他出来，但是也不忍心继续打惨叫着的弗拉，毕竟没什么冤仇。于是就捡起地上那根绳子，快速打个结，像扔圈一样往弗拉脖子上一套，另一头往木栅栏上系。弗拉急着挣脱，没想到绳子就扣得更紧。
  迦兰德连忙躲到弗拉够不到的死角上去，任凭他再怎么咒骂挥拳，也不回应。
  盗贼可没有屠夫那样的蛮力，被拴住了，就是被拴住了，跑不掉的。
  “嗯，维持原判，小白狼胜！”典狱长宣布。瞎了的盗贼还是可以送去砍头，典狱长没有损失。面对这样的战局，台下的人也都服气了，几家欢喜几家愁。输了的在那抱怨，赢钱的开心地拥抱。
  两个看守的四块银币，转眼间就成了六块，他们两个乐得跳起来。典狱长再说押金的事情，胖子就爽快地同意了。就算没有拿到钱在手上，看看黑板上得数字也足够好几天睡不着。
  迦兰德小心地从囚牢里出来。弗拉用剩下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小子，我记住你了！”
  一胖一瘦两个人拉着迦兰德，帮他锤肩捏背，又给他擦汗。迦兰德心里的阴云还未散尽。看到这两个人称兄道弟的样子，他只想把胖子拎起来狠狠地辏一通。这两个傻瓜的本事，比着死囚牢里地犯人可差得多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也能轻松揍翻他们。
  “若是打了他们两个，我能跑出去吗？”迦兰德咬着牙逼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是晚上，有宵禁。外面城门紧闭，城里全都是士兵，我一个人又能往哪逃呢？”
  迦兰德就瞪着眼睛，咬着牙没说话。这时卫兵送来一杯甜酒，端到迦兰德面前。
  “哎呀，这个要钱的！我们没有点。”胖子急忙拒绝。
  士兵指着远处一个穿了皮衣的花白头发中年人：“那个人请的，给小白狼。”
  既然有人请客，迦兰德端起酒杯喝起来。一大杯朗姆酒，很甜，而且还掺着牛奶。他美滋滋地喝这杯酒的时候，又变回了小孩子的样子。
  远看那位请客的大叔，完全是陌生的面孔。他相貌有点阴暗，又穿了一身黑，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穿着打扮非常利落，还带着佩剑，应该是个江湖人。大叔对着迦兰德笑了笑。迦兰德只好腼腆地点头。
  “小白狼，我跟你说，你就专心地打擂给我们赚钱吧。你的家人不会来赎你了。”胖子突然插话说，“今天早上听管事的说了，你没戏了。什么贵族啊，呸！”
  迦兰德听了心里一阵难受。可是这也是意料之中吧！自己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何况四十块金币，那么多钱，萨吉怎么出得起？扎卡力又怎么出得起！不要为难他们了。
  “本来今天就要卖你去矿场的。我们骗管事的说你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两天。”瘦子在一旁搭话，“怎么样，还是我们对你好吧！给你吃好的喝好的，比那矿场强多了。三天后还有一场，你也好好打。我们赚了钱，不会亏待你。”
  “前面的战斗，靠的都是运气。对手越来越强，胜算越来越渺茫。自己终归要面对这样的命运了么……莫非第一次进城的时候，摸骨的怪人说的话是真的，我活不过十四岁了？”迦兰德不去睬那两个家伙，捧着酒杯发呆，他有些想家、想念娇娇娆娆、想念自己的那个白色帐篷……
  可是娇娇娆娆分明都已经不在了啊！这个念头突然打断了他所有美好的回忆。自己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明明每一次都在非常努力地争取，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再回想投降北方军队的所有细节，果然那个时候战死在荒原，是一个更好地选择吗？迦兰德看看自己受伤的双手，会不会第三场比赛死在囚牢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转而又想，被对手打死了，或是侥幸活下来最后又被卖去矿场，都是一样的死局。但是面前两个家伙太可恨，我不能让他们得逞。迦兰德恨死这两个家伙了，若是要报复这两个家伙，就要打在他们的痛处。揍一顿这种事，有什么用。要是让这两个家伙下注的钱，在面前飞走了……哼哼。
  想着想着，少年的嘴角露出险恶的微笑。
  胖子的心里，想的都是钱，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喝完甜酒，迦兰德出于礼貌跑去向那个怪人道谢。这才发现，那个怪人一直在和盗贼聊天，难道他们是好朋友？迦兰德吓了一跳，不会又结下什么仇家了吧！
  他胆怯地行礼问好。那个怪人笑呵呵的，还挺温和。
  “你多大了？”
  “十四岁。”
  “嗯。好。你回去吧，一杯酒而已，不要在意。”
  迦兰德再次称谢才离开。
  两个看守畅想着赚钱后要去做的各种事情。迦兰德把装乖的本事全都用上了，一个劲点头说好。他们称兄道弟离开死囚牢，又回到兵营的牢笼。后面的几天，吃喝照旧，日子还算太平。连日来迦兰德身上旧伤未愈又添了许多新伤，只有古温克这家伙会时常跑来安慰几句。人在困难的时候就难免有些低落。转眼又到了日子，也不知道下一个对手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