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手痒了
从西北走到东南,三个月了,无事发生。
齐大人对他也是宽厚,并没有把他当小厮呼来唤去,反之很客气,与其说是小厮,不如说是客人。平静得让他忘记他手上还握着这位大人想要的宝物。
他也想脱手啊,但没找到机会,那个叫库容的暗卫神出鬼没,出现的时机都很微妙,每次他想把宝物放进齐大人的令牌,都无从下手。而且他们要去哪,齐大人也不说。他干脆就随遇而安了。反正肖老也无生命之忧,他也乐于到处游玩,所以,他很放松地接受了齐大人的安排。
说来也挺奇怪,每个人都称是齐大人,为何不是称三殿下呢?宫闱之事很难论断,他也没胆子打探。还是睡觉吧。
库容看着这小生一边打盹一边向殿下的肩上靠,同情地看向了小生,居然敢靠在有短袖之癖的殿下肩上,自求多福吧小子。而小砾因为找到了舒服的姿势睡觉,睡得更沉了。他做了一个很久没做的梦。
梦中是一张熟悉的脸,嘴角流着血,双手捧着他的脸道:“明儿,活下去,就当一切没发生过,活下去。”
他躺在一个特制的宝盒中,慢慢地沉入水中,他听到水没过宝盒,也听到水岸边那个女人一声闷哼,随即悄无声息。
他还不懂得什么叫死亡,但可能预感到分离,想哭出声,但只能拼命捂着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昏睡中醒来,肖老看到他坐起来,便递上一杯水,“可怜见的,先喝点水,我去给你煮点粥吃。”
那一年他甚至说不出话,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的黑暗而变得脆弱,他跟着肖老走南闯北,最后在西镇停下了,一停就是十年。
沉睡中似乎有人帮他舒展眉间,他难受的心情也像是被打开一样,眼角再也控制不住渗出泪水。很久才听到他一句压抑的低语,好像在喊“母亲”。
一旁为他舒展眉间的齐大人却陷入了沉思。据传闻,十几年前千古大师一家遇害,尸骨已被焚毁,唯有大师的女儿失踪,也不知道是不是活着。但如果活着……于他算不算幸事呢。
他将小砾子带走,只是猜测他与千古大师必有联系,这对查询当年的真相,也许有些帮助。
小砾一直睡到申时才醒,醒来发现大家已经陆陆续续地在搬东西进别府。原来这齐大人在临安有一别府,叫齐启斋,一年偶尔会过来住上一阵子。南水养人,这里富庶堪比京都,文人骚客聚集,很适合齐大人掏宝贝。
小砾跟在齐大人后面下了马车,跟着他进了别府主苑。
“小砾子睡得真好,看我这新制青汶衫,水迹斑斑,熠熠生辉呢。”齐大人一坐下就开始取笑他。
“草民惶恐,但此衫虽为青汶衫,却无一丝波澜,我正好给大人添上。”很好,小砾子这名字也没取错,果然又咯手又咯嘴得很。
“如此还要感谢你呢。”齐大人扇了扇手里新得齐齐如玲宝扇,听不出喜怒道。
齐齐如玲扇,乃前任国匠为心爱女子所精制,上面的镂空是历经三年所雕刻,正面看是美人图,反面看又似鸟雀图,扇动起来有悦耳的琴铃声,天下只此一把。也只有爱宝如命的齐大人才能拥有了。
小砾看到这把扇子眼睛都直了,倒不是因为这把扇子有多么名动天下,而是因为上面的雕刻十分精美,对他这种“爱好手工”的人来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又手痒了……“大人的扇子真是精致啊。”他忍不住赞叹道。
“那是,我从一个富商手里抢来的。”齐大人又摇了摇扇子,“小砾子要看看吗?”说罢他就递给了小砾,小砾顺手就接了过来,这扇子很是轻巧,就算是一个弱女子,也能轻易摇动。
小砾想摸上面的雕纹,齐大人喝住了他。“小心你的手,我已经叫人改造成精钢扇,上面的雕纹都是削铁如泥,可不要贪美毁了手。”听完他的话,小砾立马住手,开玩笑,他的手价值千金,平日里他都不轻易受伤,就怕影响手的灵活性。
齐大人把扇子接过来,随意道:“今日刘富商嫁女儿,本官要去观礼,据说嫁妆里有西域的月光杯一套,很是醉人呢。”他转身将扇子放进主苑内的柜子,似乎上了锁,奇怪的是,他也没叫上小砾,自顾自就走了。
小砾在月光杯和齐齐如玲扇中纠结,如果今晚齐齐如玲扇就失窃,那他肯定脱不了嫌疑。但如果是月光杯失窃,来往宾客众多,他也不怕被逮住,甚至还可以趁乱将那个华佗骨放进齐大人的令牌中,一石二鸟啊。
“大人!草民也想去观礼!”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齐大人身后。一直跟在这两人身后的库容陷入了纠结,该不该提醒这小子呢,到底该不该呢。
是夜无风,秋月悬空。新人的喜庆从桌上的双雀筷,到门框的红喜字,一点点蔓延。
角落里,小砾正在奋斗。对,所有人都在赞叹这场喜宴的盛大,只有他拼命往嘴里塞食物。期间他趁无人注意时,溜出去“解手”。回来时新人已经开始行礼了。
齐大人坐在主位,静静地等好戏上场。
一个小厮慌忙地撞在刘富商身上,低声说了几句,只见刘富商震惊地站了起来,向主位行礼道:“鄙人舍中有飞贼,盗我月光杯一套,请大人稍等,我定将此贼拿下。”
“刘前辈,莫耽误吉时啊,飞贼得抓,女儿也得嫁。本官还有急事,就先走了。”齐大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身后小厮立马跟上。
“大人百忙之中能抽空参加小女的婚礼,已是祖上积德,不敢扰大人烦忧,大人慢走。”刘富商赶紧行礼,终于送走这尊佛。
“不必远送。”齐大人说完潇洒离去。
行至灯火阑珊处,齐大人转身忽然道,“小砾子,你的袖子怎么在发光!”
小砾赶紧向下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他把月光杯藏在随身的机关盒里,怎么会发光。再抬头,迎进一双戏谑的眼睛里。
“大人不要再耍弄我了,草民也是会生气的。”小砾子佯装生气道。还好他刚才趁新人行礼时已经把华佗骨脱手,就算被他搜到月光杯,也不算滔天罪行。他还有活路。
“本王也没想到随意抓的一个小厮,竟然是个神偷。”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小砾子的袖口。“不仅能开麒麟锁,还能开本王的令牌,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说吧,你跟千古大师是什么关系?”
听到“千古”二字,小砾子怔了一下,随即就回道:“草民只是从小手脚便比别人灵活些,后来学着做些手艺活,就懂了些旁门左道。至于麒麟锁和令牌,草民真不知啊。”
齐鉴侯也不想这么快揭穿他,毕竟回程还很漫长,这小砾子实在有趣,还是留着吧。“本王不管你是有意无意,麒麟锁乃千古大师精细打造的宝盒,一旦麒麟锁被他人打开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就会有人查过来。传闻千古大师死于非命,说不定害死大师的那帮人听到消息会做出行动。你还是跟紧本王,本王能保你一路平安。”
小砾听到“千古”已经很惊讶了,更没想到齐鉴侯会说出这番话。难道千古大师的死,真的和皇族有关吗?如果是这样,那他跟着齐鉴侯,说不定能查到些线索。“草民多谢殿下爱护之恩,一定寸步不离跟紧殿下。”
听到这句话,后面的库容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能阻止殿下,至少要帮一下这个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