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承诺
她语气里的怅然那么清晰，在这样的夜里，字字句句都是要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苏席靖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无力感简直令他无法透气。他开口时，声音沙哑极了：“唐糖，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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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姝第二天和宋霁一起去探望了顾司静。
因为下雪的缘故，宋霁给她穿了很厚的毛衣，一件套一件，看起来有些圆润。
阮姝颇有些不情愿地说：“我不想穿这么多。”
宋霁温度偏凉的指节掠过她的发梢，笑意很淡：“为什么？”
“我想……穿得好看一点。”她看着他一身内敛修身的西装，有些纠结地捏了捏身上的毛衣。
“你这样子就很好看了。”
“可是……”
“你再吵闹，我就不带你出门了。”他的声音沉下了几分。
“……”
于是最后，阮姝还是穿得很多，她还围了一条很宽大的围巾，简直要把整张脸都包住了。
虽然已经知道外面在下雪，但出门的时候，看着彻头彻尾的白色，她还是有些兴奋地开口：“今年的雪下得真早，我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堆雪人。”
宋霁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温淡地说：“可以的。”
医院建在度假区的半山处，环境清新，人迹不多，是一个适合疗养的好地方。
院长早早地等在了门口，见他们过来，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笑着鞠了个躬。
阮姝抬头看向宋霁，说：“我先上去看妈妈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院长笑着开口：“是这样的夫人，我这边还有一些事要和宋总单独说。您看……您要不先上去？”
阮姝笑着点了点头，往里面走去。
宋霁直到目送阮姝的身影消失不见，脸上的温柔之色才彻底敛尽，他的语调冷沉：“去你办公室。”
“是。”
办公室里，院长将一沓病历资料放在宋霁面前，几经措辞，小心翼翼地说：“宋总，您夫人的母亲，顾司静女士，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因为是肝癌晚期，顾女士也不愿意做化疗，所以可能……捱不过这个冬天……”
宋霁手指扣在病例资料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如果化疗，还能抢救回来吗？”
“换成别的病患，可能还有希望的。但是，顾女士的身体太弱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宋霁闻言眼神暗了暗，他戴着眼镜，镜面的光冷锐，让人读不出他的情绪。
“顾女士的意思是，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夫人，让她好好地过完年。”院长说完，顿了顿，试探的口吻：“宋总，您觉得……？”
宋霁看了一眼面色不安的院长，凉凉开口：“你照做就是。”
言毕，他起身往外走。
宋霁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温馨的场景：阮姝将头埋在顾司静怀里，围巾已经掉在了地上。她微微仰着脸和顾司静说些什么，顾司静苍白的脸上便有些红润起来。
窗外是极美的雪景，大多是针叶树，被裹上了一树的雪花，和这一室的温暖相得益彰。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将一束花放在茶几上，这才走向二人。
阮姝见他过来，冲他笑了笑，道：“宋霁，我在和妈妈聊天，你要不要一起？”
“好。”他坐在阮姝的身侧，脸上的笑意难得温柔。
顾司静亦微笑看着他，徐徐开口：“宋霁也来啦。”
她的精神看起来倒是很好，有些虚弱而又温柔地继续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有的有的。”阮姝有些雀跃地抢答：“我打算和宋霁一起放烟花，还要和妈妈一起吃年夜饭。”
顾司静抬头看向笑意纵容的宋霁，神色很是柔软：“年夜饭你们吃吧，我就不去了。”
“好的，您好好休息。”宋霁温声道。
阮姝有些不解地看了二人一眼，嗔怪地对顾司静说：“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年夜饭了。”
“这下雪天，出一趟门多累呀，我身体也不好。年夜饭，你和宋霁还有宋霁的爸爸妈妈一起吃，不也是很好？”
阮姝还欲劝说，宋霁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的意味。
她抿了抿唇，说：“……那好吧，可是我过年要来给妈妈拜年，待一整天。”
顾司静笑意不减，点了点头：“好的呀。”
阮姝这才又开心了起来。
“婉婉，妈妈想吃葡萄，你去给妈妈洗一些好不好？”顾司静指了指桌上的水果盘，强掩眼底的疲惫，依然是温柔地笑着。
阮姝乖巧地端起了水果盘，开心地说：“那我去洗。”
就在阮姝一条腿已经迈进了盥洗室，被宋霁轻声喊住：“婉婉，这里的水是自来水，你去外面，用纯净水洗。”
阮姝不疑有它，离开了房间。
顾司静在阮姝关上门的那一刻，用力地咳了两声。她抬了抬手，宋霁心领神会地握住。
“妈……”
“宋霁，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时日无多了。”她淡淡地笑了笑，眼底有几分疲态：“阮姝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照顾了。我这辈子，一出生的时候，就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后来嫁给了阮云，从来得到的都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眷顾。我唯一的遗憾，就是阮姝。”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常年在医院，没有陪她成长，甚至从来没有开过她的家长会。阮姝八岁的时候从她奶奶身边回来，我差一点便没有认出她。这世上……还会有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她的语气多了几分愧疚。
“我亏欠她很多，如今，也没有机会弥补了。”顾司静用力握住宋霁的手，声音颤抖：“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照顾阮姝，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
宋霁这样的身份地位，鲜少有人会在他面前提出要求。他本就是凉薄到骨子里的性情，承诺交接的事，不屑于做，也没人敢要求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