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纸符

  两只小鬼兴匆匆的奔过去,勾住僵尸的鼻子,轻轻的一拉,本以为会将死灵拉出来的,哪知道竟然不是。只见两张符咒被勾了出来,粘到小鬼的手指上,两只小鬼想甩都甩不掉。那两张符咒遇着风便燃着,接着火势已起,篷的一声就将两只小鬼全身引燃。两只小鬼只能发出惨叫。
  鬼差惊的一震,在轿子上坐直,望着已熊熊燃烧的小鬼,却是无可奈何。
  一领队的小鬼便向鬼差报告:“小姐,看来是那人搞的无疑,这几天追踪的痕迹,都显示出那人的法术。”
  鬼差未答,躺了下去,摇手让手下小鬼去处理。
  两只小鬼便过去,将那燃烧怠尽的小鬼的布袋捡起。燃烧后的小鬼已没痕迹留下,连空气里都不存在它们的气味。
  两只小鬼收了僵尸里的死灵,那僵尸便立即腐化,见风就烂,恶臭的酸水横流,眨眼便见得森森的白骨。然后,两只小鬼又过去,将死了的人一一都抽了魂魄。
  忽然两条大白蛇冲天而出,顷刻间化为两个妙龄女子,都站到鬼差前面。轿子下的小鬼正散开,防备着两个妙龄女子。那淡淡的,不能名状的花香,便从两个妙龄女子身上飘散出来。
  领队的小鬼道:“蛇妖,你不好好的在深山里修炼,却出来祸害人间不成?”
  其中一个妙龄女子答:“向来鬼和妖没甚么差别。我们并未祸害人间,却听说你们随意的现身,河妖已告知妖界众人,定告到天庭上去。”
  领队的小鬼道:“你们就是那人请来的吧?”
  河妖笑了笑,没有回答,一转眼已化为两条白蛇,腾空飞去了。
  当夜,孙甫圣不敢再在河岸边附近逗留,匆匆的赶夜路,投向县衙去。
  四更的时候,路上遇上几个村民,黑黑的路上,几个白白的影子飘来,孙甫圣当时心惊尚未安宁,这么的见着,吓得他拔腿就跑。那几个村民忽然说话了。
  “喂,前面跑的可是孙进士?”村民远远的问。
  孙甫圣又吃一惊。不过这次反倒安心了,到底是见过鬼的人。
  “我是。你们……是出来夜尿的吗?”但孙甫圣又觉得不像,夜尿怎么说也不用成群结队啊。
  那村民便道:“不是也。我们是去看田里的稻苗,不早点的话,会给雀儿偷吃去。”
  孙甫圣这才明白,向得那些人走近,看清他们肩头扛着的锄头,都一一的向他们问候过,那些村民也都答礼。孙甫圣自然没有跟他们多聊,又迅速赶起路,不多时,已进到繁华街道里,遥遥望见三两官差聚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也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你们好!”孙甫圣便向他们打招呼。
  官差也不答话,只是背对着孙甫圣,靠着墙站着。孙甫圣又走得近些,再叫他们,不答,他干脆走上前,拍了下其中的一个。那官差终于有反应了,慢慢的转身过来,然而只是身体在转,他的脑袋尚向着墙。
  孙甫圣吓得猛的后跳开,待那官差的身体完全转了过来,脸还是一动不动的对着墙,孙甫圣才感觉不好。看来这回他真的遇上鬼了。孙甫圣也没多大吃惊,毕竟见得鬼多,习惯了,他倒上前,掬手向官差问了礼。那官差也就答礼,举起手抱拳,将要低头,只是腰微微的一弯,忽然那头自动掉落下来,向着孙甫圣滚去。孙甫圣猛地缩脚,那脑袋就从他的脚边滚开了。
  “哎呀,你的脑袋掉了。”孙甫圣吃惊着说。
  “不要紧的,我去捡回来,重新安在脑袋上啦。”那官差的脑袋说。他的身体便摇摇晃晃的向着脑袋迈过去。孙甫圣赶紧让开。
  这时候孙甫圣也看到那颗脑袋,整个都是完好,只是那官差帽前,忽然多了个洞。孙甫圣看着好奇,便靠过去瞧仔细,月光之下,黑洞口里好像有些东西在耸动。孙甫圣还未瞧清楚,忽然吱的尖声,一只猫大的老鼠钻出洞口,簌簌地溜到街道的下水沟不见了。而这老鼠才离开,官差的身体像失去力量,瞬间倒向孙甫圣。孙甫圣赶忙接住,但他身后又是扑的两声,回头一看,两个官差也都倒了下来,脑袋滚滚的转圈,也跑出大老鼠来。
  孙甫圣摸着冰冷的身体,才感觉官差已死去多时。再看那些跑了老鼠的脑袋,脑子都被吃掉了,眼珠也被挖掉,只剩两个深陷的窟窿安在脸上。那官差的脸尚保持着微笑,但这铁青的脸色看起来,这微笑很是骇人。
  孙甫圣便扔下这些尸体,径往县衙去,不多时,依旧看见这些靠墙立的官差。孙甫圣不敢再去惊扰他们,再往前又遇着,如此三番的,孙甫圣心里数了数,这些便和州官派来的人数相同。难怪是见不着县太爷,原来他们都被妖怪害了。
  此刻也不知道县太爷是不是真的尸变,孙甫圣一刻也没停,又走不多时,遇着了魏道士。自破庙一别,孙甫圣还以为魏道士不再回来了。但没想到街上遇着。
  那魏道士正在街道上走着,并没有看到孙甫圣,孙甫圣便喊他。
  “魏道士,别来无恙吗?”
  魏道士扭过头来,嘴巴里正咬着个脑子。孙甫圣吓的一跳。
  “啊,是孙进士,你好,你好。”魏道士停了咬吃,嚼了嚼便咽下。
  孙甫圣抖抖的伸出指头,道:“你咬的,是脑子?”
  那魏道士手上,露在月光里的,圈圈纹纹像雕花的,不是脑子还是什么?
  魏道士看了孙甫圣一眼,忽然笑了,道:“你道这是什么?当然是脑子了。”
  孙甫圣想起刚才那些被吃掉脑子的官差,就觉得胃里一阵抽动,张开便吐了。似乎和吃下一只老鼠没区别。他掩住嘴巴,拔腿就跑。
  那魏道士却叫他:“喂,孙进士,你要去哪儿?”
  孙甫圣不答,脚下跑得更快了。
  然而才眨眼,魏道士一下就追了上来,却和孙甫圣并排的走着。孙甫圣看自己的腿,像轱辘转着一样,再看魏道士的腿,似乎一动未动,但魏道士竟然和他一同并排的前进。孙甫圣惊叫一声,转个弯再逃。那魏道士却又在转念间追了上来,依然并排的前进。
  那魏道士道:“孙进士,你害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孙甫圣喘着气答:“你,你……吃的,是……是脑子啊。”
  魏道士笑了,道:“是猴脑子,不信你尝尝。”
  魏道士说着就把手上的脑子递到孙甫圣的嘴巴旁边,孙甫圣正张口喘气,脑子塞过来便一口咬着。孙甫圣的脑子一抽,竟然将要下的那块圄囵吞了下去。孙甫圣猛的站住,恶心地张嘴吐,然而怎么也吐不出吞下的那刻东西,它好像粘在喉咙里。魏道士赶到前面了,又跑回来。
  “是吧,这是猴脑子,味道咋样?”魏道士问。
  孙甫圣不答,用手指扣喉咙,哇的呕出最后吃的饭,才将那黏住喉咙的那块东西吐出来。那东西掉到地上,沾了些污物,却看得清楚,不是脑子,是垫脑子的肉。孙甫圣这才恶心稍减。
  “我不管是不是脑子,你再塞给我吃这些东西,我定让官差抓你。”孙甫圣道。
  “是吗?”魏道士吃吃的笑,还是咬他手上的脑子吃。
  孙甫圣不理会他,直起腰,径往前走。
  “你要去哪儿?”魏道士问。
  “到县衙去。”孙甫圣回答。
  “是吗,正好顺道。”魏道士依旧和他并排的走。
  这会儿是慢慢的走,不久,月亮暗了下去,天边亮出鱼白,这时候已看到县衙的屋角突出民居间。再往前,又看到两个衙役在门前巡逻着,依旧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托着仗棍。孙甫圣便走上前,那衙役看见他,顿时弓腰过来行礼。
  孙甫圣答了礼,奔入大堂,已看到各处都挂上白色的纱布。他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正犹豫着,差役早奔进去告知县府里的人。
  这天还是五更多,天色稍亮,晨风稍凉,树枝头上还挂着雾气凝成的水滴,而县府也就在这半明的天色里,蒙上层阴影。
  孙甫圣回来了,摇摇望见县府大门,便奔过去,与看守的衙差道过礼,进到堂屋里,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痛。只见白布挂满了屋梁各处,厅的正中央墙面上,挂着半尺长宽的一块大白布,上面写着偌大的“冥”字,占满整块。
  这时候,丫鬟端着祭奠的水果盘出来,摆桌子上面。
  孙甫圣便问那侍女:“府里谁死了?”
  侍女低头答:“县夫人昨夜去的,老爷还哭了三场。”
  “昨夜……”孙甫圣喃喃道,又想起县太爷诈尸的事,便问:“老爷还好吗?”
  侍女轻轻的点头。“只是伤心过度,精神不太好。”她又说。
  孙甫圣便不再和侍女说话,往里面走去。绕过长廊时,看到魏道士也跟着进来了,他已吃完猴脑,两手空空的晃着。
  “县夫人死了。”孙甫圣道。
  魏道士满不在乎的摇头,道:“非也,虽死不死。”
  未知魏道士为何说虽然死,却还未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