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府
天微微亮,屋内还暗着,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内室榻上月白色床帘内伸出一双嫩白小手儿,只听一女孩儿的声音唤道“青黛?”侍女应声依次进了内室,将一应洗漱用品备好。
待梳洗过后,侍女又伺候陆姹来到妆奁前坐下,青黛最是手巧,细心顺好细软的发丝,平分两股,对称系结成两堆,分置于头顶两侧,并在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自然垂下,梳成丱发,尽显娇俏可爱。
“青黛如今真是越发手巧了,父亲许久未见我,现下都生疏了,正该打扮的活泼点呢!”陆姹揽镜左右看看,因为年纪尚小,发髻梳成用了嫩粉色的发带,打了个简单的结,只两边各垂下几缕,不用其他发饰妆点也很是娇俏。
“谢姑娘夸奖,这下到了京城,奴婢可该好好学学京城时兴的打扮呢!”青黛忙又拿起妆奁上两个精致的小瓷瓶,是按着扬州时教授琴艺的女夫子所给的护肤秘方所制。
选材尽数是花卉及各种药材,要求极为严苛,既有最新鲜的,刚刚采摘下来的花蕊,又有须得晒干的花瓣,晾晒时辰方法都有详细的要求,半点不得有误。
最关键是冰肌露中一味药材花期短且极为罕见,又要求采摘后一个时辰内便得融了其他材料,也因此,冰肌露制起来着实不易,哪怕到如今,陆姹所存的数量也是不多。
陆姹按着方子制成了玉容霜和冰肌露。虽说数量不多,不过家中只自己和母亲需要,也尽够了。母亲顾菀用后,皱纹都去了些许。
陆姹自小就日日悉心按嘱咐用着,更是不必说了。每日按着方子护肤,现在看着已是一身雪白细腻的好皮肤,冰肌玉骨,就连夏日里也是清凉无汗。
陆姹可是对自己这一身好相貌极为重视,日日悉心护养着,又用上前世的形体锻炼,这一身正是减一分便瘦,增一分便肥,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自古至今,谁人不是自觉地偏好相貌出众的呢,就连陆姹自己,遇见玉树临风的貌美郎君,也会下意识地多看几眼不是?
梳妆毕,陆姹便带着侍女白芷去拜见祖母,青黛心灵手巧,平日里照应着陆姹院子里的一应事宜,白芷最是心思伶俐,乖觉讨巧,因而陆姹多是带着白芷出门。
到了松蕴阁,老夫人也才将将起来,正梳洗呢,听得陆姹过来,忙唤进屋内,又称“往后可不必这般早起,少年人这般年纪正是贪觉的时候呢。”
先前在扬州,陆姹自年纪渐渐大了,早起后便是独自在自己屋内用膳,每日里跟着夫子学习诗书,多是晚膳一家人一起用膳。只是这边刚来京城,父亲定是要早起请安的,为人子女,自然也该一道过来。
不一会儿,陆姹扶着祖母出来到了正厅,嬷嬷便报少爷过来请安,正是陆恪,祖孙三人便坐下说起话来。不久又来了一少年一少女,便是陆姹的庶弟陆慎,庶妹陆妍,也分别向祖母问了安。
紧接着是三个年轻妇人,其中两个陆姹认识,便是父亲的侍妾张姨娘与徐姨娘。于是,剩下那个怯懦的,陆姹心中了然,父亲一人在京中,定是需人伺候的,只是不知在父亲心中分量如何。
陆父在娶正妻顾菀前房中有一通房张氏,原是陆父的贴身丫鬟,长相只算的上清秀,性子温和,原是在顾菀有孕时不便伺候,携了张氏上来,提为姨娘,后育有一女陆妍,正是陆姹的庶妹,只较陆姹小了一岁。
另一位徐姨娘原是陆父求学时书院夫子的女儿,陆父的相貌着实是身长玉立,一表人才,徐氏尚在闺中时见过一面后便暗自倾心,着人打听又得知是位举人,家中正妻进门三年未孕,便私下投怀送抱,又使计叫人看见,如此这般,碍于夫子,陆父便只好纳进府中为妾。
徐氏可不是个好想与的性子,进府后耀武扬威,整日里只知争宠呷醋,闹得府里乌烟瘴气。陆老夫人与顾菀在府中时本相处自在,只一个旧的通房,也是个安分性子,谁曾想来了个不是一路的,可教众人好一阵头疼。
虽说顾菀嫁进府中几年未孕,陆老夫人却也体贴,一是儿子专心学业,平日里多在书院求学,夫妻二人常不在一处,虽无子嗣,却如何能怪得儿媳;再则,儿媳自嫁来后一心为家中操劳,打点大小事宜,儿子便再无后顾之忧,老夫人心中只有欢喜这个儿媳的份。
不料来了个妾氏,整日里不安分,又是在主母面前怪声怪气,又是在通房面前颐指气使。只要儿子回来府中,便时时妖妖娆娆地,黏着只恨不得一刻不离。
虽徐姨娘是个貌美娇弱的,陆父只一心求学,也不曾放在心上,倒是见徐氏多次扰了自己念书,更是不喜,只道烦死个人。
不久后,顾菀有孕,本是件欢喜的好事,且因陆家注重嫡子嫡女,顾菀有孕前,通房及妾氏都是喂了避子汤的,谁想徐姨娘也马上被查出来有孕,自此更是嚣张。
为打压徐姨娘,顾菀便抬了通房张氏为姨娘,自己一心养胎,不管后院之事。
顾菀因龙凤胎不足月便生产,生下儿子陆恪体弱多病,自己又不能再孕,徐姨娘却生了个健康的儿子,内心便觉有了指望,教唆儿子陆慎亲近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陆慎便自小对正房的主母顾菀及一双子女有怨。
按规矩庶子女该养在主母膝下,既然妾氏不愿,顾菀一心顾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来不及呢,又哪有心思顾得上庶子?
于是陆慎便被养在了姨娘膝下,陆老夫人及陆父也是体谅顾菀,不做强求。
陆父是个讲究嫡庶有别的,李姨娘这胎明显就是用法子避了汤药,原心中就不喜这个妾氏,如今见她时常对菀娘不敬,更是厌了她,索性再也不见她,只当没这个妾氏,就连府中奴才也当没这个主子了。
可养在姨娘膝下的庶子也算是无出头之日了,这个时代,就是庶女,姨娘带大的说亲也有许多挑剔的。更何况庶子,若是指着科举出头,孝字当先,就更是讲究了。
陆姹只叫着陆妍过来坐在自己身旁,这个妹妹如生母一般是个羞怯的,性子文静,话也不多,家中只这两个年岁相近的女孩儿,平日里倒也玩的还好。
两人一起聊了几句,陆父便携着妻子进来了,见着满堂的人都等着他俩,顾菀便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夫妻二人久别才得相见,晚间便痴缠了许久,是以早上便起的晚了。
夫妻俩给老夫人问了安,便叫了膳,一家人坐下,张姨娘及徐姨娘坐在最末,陆父却另一个女子陆父却唤了“采霞,为夫人布菜”,便是余下那个女子了。
于是众人心里清楚,这位只是当作丫鬟,并未给她什么名份,只听顾菀吩咐了。
顾菀心中思量,抬眸望着丈夫,玩笑道:“妾可不习惯这般,还是妾身自个儿来吧!”又叫了采霞坐去张姨娘旁边,陆潇见着妻子明媚的笑容,心中也是满满歉意,又自己动手为为妻子碗中添了几道菜。
一顿饭吃完,老夫人便打发走了几个妾氏,只留下陆潇夫妻并几个子女,叫了茶来说话。陆父便叫陆潇陆慎来了跟前,他自是满意嫡子聪慧争气,庶子却一副油滑之气,问了几句便知并不精心学业,不由脸色不佳。
陆姹思量,母亲与兄长不好开口,一个是本就说了不管,只请了老师教导,府中奴才也未苛待,至于是否用心学了,那是他那个姨娘该做的事,陆恪自小知道这个弟弟贯爱与自己抢风头,却未将心思放在正道上,也不好在此时多言。
“几年未见,父亲如今也只顾关心弟弟,我和妹妹竟是问也不问了,妍儿,依我看呀,我俩还是出去玩去,不留下来碍眼了才是呢”陆姹只笑眯眯打趣父亲。
僵硬的气氛霎时缓和下来,陆父也转了心神看这个自小宠爱着的女儿,本以为许久不见,应是生疏许多,结果一番话可见女儿还是与自己这个父亲亲昵的,少女穿着一身粉白入群,娇娇嫩嫩地甚是乖巧可爱。
“糯糯个子较幼时长了不少,可这性子却是没变,已长成小姑娘了还这般爱撒娇,亏你母亲之前还来信说你懂事许多。”眼见女儿这般好模样,当得上一句倾城姝色,陆父虽口中玩笑,心中却是极为骄傲的。
一时间屋内众人便一起打趣起陆姹,好似她真是个娇惯模样,又径自谈起分离这些年的趣事,倒是欢乐了不少。
众人谈话后,陆父带着陆恪去了书房,考核了陆恪的功课学问,暗自满意欢喜,嘴上却只告诫儿子不可浮躁,接下来须得静下心准备国子监的入学考核才是。
顾菀却是带着陆姹,叫侍女领了路,逛了圈府中各处,并带着女儿查看各项事务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