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打架

  “家父昨日才来过信,世子的确受了很重的伤,南蛮子狡诈,竟然在刀刃上涂了毒,边关军医日日守在世子身边,可那毒极为霸道,若不是及时给世子喂了解毒丸又清了毒素,恐怕世子这会儿已经不好了。世子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一切都会好转的,至于那郡主,三姑娘不必忧心,我自幼与世子相识,世子为人最是风光霁月了,三姑娘不要过于忧心才是……”
  “姐姐!姐姐——”
  琼兮单手托腮望向窗外飘零的落叶,午后时光漫长,伴着虫鸣,暖意的光线拢照进来,让人昏昏欲睡。
  一只肉嘟嘟的小手使劲在琼兮面前挥舞,伴着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得她一激灵,立马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她又在想前几日郑絮那兄长的话了。
  琼兮都能看出来,那位公子对扶羡可太崇拜了,一直都说他如何英武又受了如何严重的伤,可怜极了,再三宽慰她扶羡不会带女人回来。
  琼兮不指望从他嘴里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凡事还得靠自己——毕竟也是开了上帝视角的人。
  琼兮记得不甚清楚,但大致总没错了——隆昌十年的帝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大燕的战神镇北公及其弟战死沙场,世子身受重伤归京,其长女连夜奔去边关欲杀蛮子为父报仇,却被杀害。
  皇帝悲痛,直言我大燕从此少了一条臂膀,赏镇北公府万金,封镇北公幼女为县主,以抚慰镇北公府上下。
  至于有没有带女人回来,她还真的不清楚。而且她模糊记得,后来那世子在书中再未出现过,既然是中毒,想必不会好的那么快,莫不是死翘翘了?
  这些也是她昨夜突然记起的,尽管印象模糊吧。因为这事跟原书主线仿佛有点联系,但具体是什么联系她也不大记得了——当初看这本书就是为了看甜甜的恋爱和可爱的小女神,至于其他情节,她大部分都跳过了,如今能想起来这么点已经很难得了。
  现在想来,没准就是扶羡和那郡主在一起了或是扶羡死了,林琼兮才得以和他退亲的吧。
  想事情太费脑了,想这想着就睡过去了,可她其实还有个活来着——是她自己主动接的活,训弟弟。
  林晏束真的是熊孩子,平时最喜欢捉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也就几个大人没被他捉弄过,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宠孩子无下限的林华。
  方才林晏束在学堂里和三房的林晏清起了冲突,两人还打起来了,还都挂了彩。琼兮本来觉得这也不叫什么事儿啊,男孩子嘛,年纪又小,正是喜好玩闹的时候,打打闹闹的再寻常不过,可谁知正好碰上三伯父林峒来寻教授他们策论的先生探讨学问。
  也是赶得巧,正碰上两人打到白热化阶段,既然来了能理事的大人,自然要教训两人一番,可林晏束是真的怵他这个三伯父。
  林峒两磅进士出身,学问做的极好,可熬了十几年依旧只在国子监教书,领着个祭酒的闲职——相当于现代大学校长,闲倒是不闲,往常祭酒都挺能理事的,可自从老太爷寻人将林峒安排进去后,这祭酒就成个挂名的了,不是被人架空的权利,是林峒自己不愿管事,自上任后大小事一概不理,只一心做学问。
  总之一句话,这就是个读圣贤书读傻了的书呆子,那训起人来从三皇五帝到至圣先师,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最可怕的是他还慢悠悠的吐字,跟把钝刀子似的,能把人磨的怀疑人生。
  林晏束被训过几回就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还好他的小厮机灵,见状一溜烟跑到了韶华苑搬救兵,琼兮见不得萌哒哒的弟弟可怜的小模样,好好在学堂演了一出严厉长姐的大戏,得以顺利将臭小子提溜回来。
  又给他上了上好的药,而后安排了两张大字以做惩罚,自己在旁边看着,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唉,这傻孩子,不趁她走神偷偷懒就算了,还吓她一跳,简直了。
  琼兮瞪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没说方才要和你二哥哥打架的原因呢?”
  方才琼兮就问过一回,林晏束没答便也没再追问,他自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他姐又想起来了,造孽哦,早知如此就不吓唬她了。
  林晏束眼神飘忽:“没干嘛啊,他摔我笔了……”
  这下琼兮反而更加疑惑,林晏束年纪虽小,却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性子。她与这个突然得来的弟弟虽才相处了一个多月,可她也是真的喜爱他,一半因血脉相连的天然亲近,一半因这小子太萌,她可太喜欢了。
  这娃娃自小没了亲生母亲,后娘又因有了亲生儿子对他不上心了,她作为长姐,有教导弟弟的责任——且这娃娃聪明过人,可不能折在她手里。
  想到这,她挥手叫来林晏束的小厮鸣叙道:“你说。”
  小厮鸣叙今年不过十三岁,是和林晏束一起长大的,这会儿先偷偷瞧了一眼小主子,林晏束要说话,又被琼兮瞪了回去。
  鸣叙才道:“回姑娘,是二公子在背后胡乱议论您,被主子听到了,一时气不过争论起来,又差点动了手。”
  哦,竟然还是因为她
  琼兮换了个姿势靠着,饶有兴趣的问道:“议论我什么了?说来听听。”
  鸣叙迟疑片刻,又抬眼看了眼林晏束——看来林晏束这小小一只蛮有威严的——然后弯腰道:“二公子说您、说您未婚夫不要您了,您日后嫁不出去,就是老、老姑娘了!!”
  “扑哧!”琼兮没忍住笑出来,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还有什么”
  小孩子可真有趣,就为这几句话就要打起来吗?还有那个林晏清,小小年纪怎么就知道这个了?
  “没、没了。”
  鸣叙有点傻眼,并不明白为何琼兮被人编排嫁不出去还仿佛——挺高兴的模样
  琼兮没有不开心,林晏束更不开心,气的脸颊鼓成了个包子。
  他姐姐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怎么被人骂还这么开心呢!他之前死活不说就是怕伤了姐姐自尊心,尽管他尚年幼,并不如何理解自尊心是怎么回事,但他直觉姐姐被这样说该是十分不开心的。
  就皱眉看向琼兮道:“姐姐,他那么说你,你不生气”
  “傻小子,我生什么气。”
  琼兮揽过林晏束,半搂着这个小豆丁。若是从前的琼兮也许会生气,可她,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的成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且现如今她巴不得一辈子嫁不出去呢,一个过,想咋滴咋滴,多滋润。
  “你要知道,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自己过得舒坦,管别人说什么作甚?流言蜚语都是那些个闲的没事干的人才说的,你若为此生气才不值得。你看,我会因为他这样说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吗?以后和气一点,别为这些小事生气才是。”
  可能是穿了一回让琼兮看开了许多事,这些日子她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舒舒服服在林家住着,又想起自己上辈子被那个没见过几回面的未婚夫气成了河豚的模样,不禁暗地批评自己,她终究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否则也不会买醉乃至丧命。
  爷爷从小教她万事都要放宽心,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千万别因别人的过错为难自己,憋出气来不过也是徒给别人添笑柄罢了。
  尽管如今再说这个也晚了,但经历过一回生死,又反思这么长时间,她凡事都比从前看的开了。
  她曾为这些吃过亏,不想让林晏束也因这个吃亏。
  且她也看出来了,她这个小弟弟聪明归聪明,终究是太重视别人对他的看法了——也许是自幼丧母的原因吧,缺了母亲关爱的孩子,难免有些缺陷。
  但是当然啦,理是这么个道理,谁都懂,但要做到可太难了——琼兮自问自己俗人一个,也不大做的到,她只是尽力而已。
  她这个性子,自小就暴躁,别人说一句她顶十句,恐怕也不好改。
  想到这,琼兮幽幽叹了口气,其实她的人生准则是别人欺负了自己一定要十倍还回去的,她也不是真的要弟弟做个圣人,否则那得多无趣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不过是要将道理说清了,到底日后如何做,还得看林晏束自己的抉择。
  看着林晏束似懂非懂的点头,琼兮揉了把他的头发,接着道:“且你听他这样说了,去告诉你三伯父才是正理,小小年纪学那长舌妇的做派可不值得学习,后自有他父母教训他。遇到这种事,动手是下下策,你该学着动脑子——”
  “说的对。”琼兮还未教育完,就被突然进来的林华打断,“你姐姐说的对,日后可不许跟只知道打架了,再说了,打架不晓得叫人打,还非得自己上。”
  林华进来,看到儿子青了一块的左脸心疼道:“看看这让人打的,疼不疼啊?”
  亲爹没错了。
  林晏束倒是挺倔,闻言立即反驳:“我不疼,二哥比我惨多了!”
  林华瞪他:“诶,你还挺骄傲是不是”
  林晏束抿着唇不说话,小模样可怜极了。看的琼兮有点不忍心,把小豆丁往自己怀里按了按道:“爹,林师傅最近新做了一道点心,是用桂花做的,特别好吃,女儿让他给您做点”
  林师傅是老太太特意给琼兮的糕点师傅,她这个爹特别喜欢。
  林华瞪了儿子一眼,矜持的点了点头,又对林晏束道:“昨日忙,忘了给你检查课业,现下无事,你去把课业取来,我看看。”
  “是。”林晏束巴不得快点离他爹远点呢,闻言立马跑了。
  林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小子,他有那么可怕吗?
  琼兮亲手给林华沏了杯茶,问道:“爹爹,找女儿何事”
  林华端起茶盏,用盖子拂去茶叶片,轻笑:“你又知道了”
  琼兮心里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林华特意支开林晏束,自然是有话跟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