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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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怎么回事，一向只靠自己的，怎么竟对那家伙生了依赖的心思。阿绩捶了捶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这荒谬的想法驱散。
平时再普通不过的行走，在受了伤之后变得异常艰难起来。阿绩小心翼翼的挪动着，尽量不碰到伤腿，伤口痒痒的，应该要用点草药敷着才好。没有按着原路返回，阿绩选择了那条草药多的小路。
此刻在这岛屿的另一端，蓝灰色的鱼尾跃出水面。
【不用再劝了，最迟这个月圆就动身。】
周身乌黑的章鱼很是惊讶，它是跟着温烈一起从梣木之海回来的，它的任务只有一个，让这位殿下尽快与族人汇合。繁殖期的来临让鲛人们既兴奋又恐慌，如果有了这位英勇善战的王子守护，更能让大家安心生产。章鱼每分每秒都在期待王子殿下能跟他一起离开这片海域，可都被王子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着，今日尚未来得及开口，这好消息就从天而降，让他兴奋的手舞足蹈。
八条触须仔仔细细的数着，一，二，三，四……离月圆还剩五个月升了！
【去近海看看，找一条人类的船只过来。】
温烈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石洞所在的方向，虽然被层层树荫遮挡，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就这样一直看着，那个人的身影似乎能穿过层层叠嶂直入眼帘。
阿绩所要的不是他能给的，也不是他承担的起的。震怒委屈之后，心中虽然还是不舒服，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怨恨那个人类，那个他曾经想要将金苹果和整个海洋最美味的鱼类都捧到他面前的人类。
好在，阿绩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在，虽然阿绩有了捕杀鲛人的心思，却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伤害；好在，自己对他的喜爱似乎没有那么强烈，既然爱没那么深，自然恨意也就轻描淡写了……为他安排一场巧合，让他离开这个孤岛，是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温烈深吸一口气，一定是呼吸过猛，让胸腔之中隐隐作痛……
*********
阿绩还没回来，温烈转了一圈，心里空落落的，自己能待在这里的日子，一个手掌就能数过来了……胸口泛起的酸涩，让温烈忍不住按住了心口。
浅白的月影和落日在天空中辉映，沙沙作响的椰林中出现了熟悉的脚步声，不似往日的灵巧轻盈，似乎其中一只脚颇为费力地挪动着前行……
阿绩的后背早就被汗水浸透了，那些草药似乎已经起了作用，小腿几乎不疼了，这就意味着——那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阿绩只能像拖着一截木头一样，单腿前行。
“你怎么了？”温烈还是没有忍住，看着发梢上不住坠下汗水的阿绩，他脱口问出。
“没事，扭到了。”阿绩拼命稳住气息，才没有将粗重的喘息声透露出来。
温烈看了他一眼，除了汗水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也就没有多怀疑。
阿绩躺回自己的石床上，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抬起手臂遮住双眼。我还真是倒霉啊……要是就这么死了，他或许会理我一下？闷笑一声，没出息！
纠结半天，也许是累了，也许是那些草药的麻醉作用也影响到大脑，阿绩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索性睡了过去，也顾不上今日还没吃上一口东西。
高高低低的呼吸声在洞中起伏着，温烈觉得不太对劲，阿绩向来是优雅自持的，哪怕是睡着了也似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睡姿，永远是呼吸清浅，双手交握在小腹之上。除了那次刚刚上岛，他发着烧，才露出了狼狈的模样。
“喂！”温烈直起腰，朝阿绩喊着。
阿绩毫无反应，还是背对着他缩成一团。
“你没事吧？”温烈拔高了声音继续问。
石床上的人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温烈起身，三两步就来到阿绩身侧，俯身一探，阿绩的脸已经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了，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唇紫到发黑！
“阿绩，阿绩！”温烈方寸大乱，轻轻地摇动着阿绩的肩膀，试图唤醒熟睡的人。
“嘘……别闹，我疼，让我再睡一会儿，等会儿给你吃鸡腿。”阿绩低声说着，那口气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阿绩！我是温烈，你醒醒！”温烈将阿绩一把扶起，才发现他身上烫的可怕，“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意识不清的人口中胡乱呢喃着，所说的话根本不成章法，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又说热，就在这胡言乱语之中，隐约听到他喊了好几次疼。温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双手还是抖个不停，阿绩那白皙纤薄的胸膛像一块被海水打磨了千万年的玉石，数不清的汗珠摇摇欲坠，让这块玉石泛起莹莹的光泽。
温烈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阿绩的身体，轻手轻脚地卷起裤腿后，温烈心中“咯噔”一下，那双笔直修长的长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密密麻麻的半透明水泡让阿绩的双腿红肿不堪，想来这水泡能让人发痒，阿绩的双腿交叉蹭了几下，几枚滚圆的水泡登时被蹭破，流出了浓稠的黄色液体。
温烈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中了水母毒还一声不吭，这人类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月亮被云层遮了大半，白日里澄清蔚蓝的海面此刻涌动着诡谲的波光，那抹鲜亮的红色似乎不受夜色的影响，在神秘的大海中起起伏伏，跟着他一起的，还有个双目紧闭的人类。
【船呢？】
海面之下涌动着不明的暗流，让海中的鱼类感到明显的不安。
【最近的船在东南方，若是现在出发，最快也要在日升之前才能追上。】章鱼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不敢对上海父之子的眼睛。
【我要的是能治他的船！】强壮的鲛人环住怀中的人类，时不时的将气渡到对方的口中。
水母的毒并不剧烈，但温烈没有办法救治阿绩。海中的生物都带着一定自愈功能，哪怕被水母蜇伤，也会逐渐的将毒素排出体外，顶多吃些苦头，可绝对不会像人类一样有性命之忧。身为人类的阿绩没有这样的自愈能力，再加上他不知道将什么植物的汁液敷在了伤口上，又耽搁了太久，水母的毒素已经沿着血液扩散开来了。伴随着阿绩每一次的呼吸，毒素就随着血流靠近心脉一分。温烈不敢想象，要是自己再晚一些发现，那他……是不是就会这样无声无息的在自己面前停止了心跳。
温烈拿出了在战场上的决断，立即带着阿绩进入了深海，在海中减缓了的呼吸频率能略微延缓毒素的蔓延的速度，但阿绩需要的是治疗，是来自人类的治疗。温烈此刻只恨自己没有好好学习人类的医术，若是当年再努力一些，现在也不会这样被动无助了。
【西南的商队中有医疗船，但是距离更远。】章鱼看着那人类过分惨白的脸色，决定实话实说，【他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那么久。】
温烈看着怀中的人，知道章鱼说的没错，阿绩耽搁不起了。温烈轻柔地抬起阿绩的头，闭上眼轻轻地吻了下去，待双眸再次睁开之际，蓝眸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长啸声沿着海中的声波震荡着整片海域，片刻后，巨大的阴影破开层层叠叠的海浪朝着这长啸的源头而来。
【我的殿下。】来者低着头，向温烈虔诚的跪拜着。
【护着他，去追赶西南的商船。】
【可是……这是人类。】它对鲛人王子嘱咐感到疑惑。
带着血珠的蓝灰色鳞片落在了它的面前，它的瞳孔猛然一缩【殿下！】
【你的族人中，今年本应该是有鲸落的，现在，不必了。】温烈挥挥手，那鳞片化作拳头大小的珠子，随着海水飘到了对方眼前。
抹香鲸咬咬牙，一口含住珠子【日升之前，尽力到达。】
【我要的不是尽力。月落之前，定要赶上！】
抹香鲸心中发憷，这样的游行速度，会让海底暗涌丛生的，被波及的海中生物何止千万……
【我会将船只引来，你不要令我失望。】
那一瞬间，抹香鲸似乎从冰冷的蓝眸中看见了跳动的火焰，那簇火焰带着狂热的势在必行，让它不由自主的臣服于其下。
*********
“你……你看到了么？”瘦小的船员使劲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可他的同伴比他还不争气，手中的瞭望镜都跌在了甲板上：”海海……海妖！“
“海妖来啦！”撕心裂肺地叫喊声迅速传遍了整艘船。
“鲛人！”大副的眼中满是惊讶，这份惊讶在转眼之间就化作了无穷无尽的贪婪，“抓住他！死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