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冰

  “你叫我了？”温烈凑了过去。
  “没有。”阿绩斩钉截铁。
  “你叫我了。”
  “没有。”
  “叫我了。”
  “没。”
  “叫了！”温烈觉得委屈，自己是不会听错的。
  “说没有就没有，你要我说几次！”阿绩理直气壮。
  天空般广阔澄清的蓝眼睛盯着床边的海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服输似垂下了肩膀：“好吧，那我出去了。”
  恶作剧得逞的小骗子心里畅快了几分，又开始兴致勃勃的翻弄起这岛上唯一的读物。没人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时间的流逝在沉默的独处中总是异常的模糊。
  随着日记的翻页，阿绩心中腾起一股冲动。日记上用不小的篇幅描绘了它主人与鲛人之间的事，细节之处无不淋漓尽致，而那人类的感受更是写地绘声绘色。
  男女之事阿绩不是不明白，馆子里的男男女女他见的多了。有些姑娘见他生得俊俏，会主动贴上来，愿意不收费。但阿绩看不上，那些姑娘不但不能讨他的欢喜，甚至让他想要逃开。
  温烈皱了皱鼻子，洞内有股味道，他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他又使劲的嗅了嗅，味道是从阿绩所在之处传来的。
  而阿绩，正背对他躺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温烈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越是靠近气味越明显。
  阿绩听着背后逐渐朝他走来的脚步声，心跳都快停止了。方才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事后的处理，温烈就回来了！要是让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窘境，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石壁上算了！
  “温烈，”阿绩决定先发制人，“我有些冷，能麻烦你帮我添些柴么。”
  “哦，好。”温烈哪里想的到自己是被支开了，听话的去洞穴深处取柴了。
  “现在好点了么？”
  温烈用木棍拨弄着火堆，好让火苗燃的更旺些。他现在已经不再那么厌恶火焰了，毕竟这东西能给自己的人类带来温暖。
  “谢谢，我好多了。”
  “温烈，”骄傲的阿绩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咙，“今天你有什么计划？”
  被困在孤岛上还能有什么计划，阿绩也没指望温烈回答，继续说道：“这岛上有淡水。”
  温烈见阿绩主动找他搭话，虽然对淡水不太感兴趣，可也高兴极了。
  “在哪儿？我这就去给你打水！”大个子一扫先前的无精打采。
  “这是地图，你去找找。”阿绩前几日就将地图重新画过了，谢天谢地，跟日记本一起的，还有一截炭笔。
  鲛人的世界里可不需要什么地图，天上的星辰和海底的生物就是最好的路标。还好在温烈很小的时候，海母瑞佳就教给他人类世界的地图该如何使用。现在阿绩手绘的这份地图自然是比海母瑞佳的藏品粗陋多了，但简洁明了，温烈没费什么力气就看明白了。
  “好的，你等着我，有事就吹响海螺，我能听见。”早上阿绩的小恶作剧温烈心里一清二楚的。
  阿绩耳根微红，轻声嘟囔道：“谁要等你啊……”
  火堆燃的“噼啪”作响，阿绩时不时的朝洞口方向张望一阵，一点点响动就能引得他伸长了脖子去看，倒不是怕什么猛兽，上岛没多久他们就确认过了，这岛上没有能够伤到他们的巨型野兽。
  这是阿绩第一次如此心焦的期盼温烈的归来，他忍不住担心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要是找不到自己标示的位置该怎么办，又或者，那日记上的标示的淡水区域早就干涸了怎么办。一颗心七上八下，将好的坏的各种可能都在脑子里转了个遍。
  “阿绩！”熟悉的呼唤从外面传来。
  翠绿的双眸迫切的望了过去，整齐洁白的牙齿，灿烂憨厚的笑脸，还有……满头的枯草和树叶。
  “温烈……你……”阿绩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温烈，哪怕是光溜溜的温烈都比现在看上去得体多了。
  “我找到淡水啦！”温烈将巨大的海螺壳献宝似地递给了阿绩。
  阿绩小心地接过，瞥见温烈的颈间多了不少血痕。
  “坐过来。”阿绩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你被袭击了？”
  温烈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脖子，支吾道：“不算是袭击……”
  阿绩不由分说地掰开了温烈的手，仔细观察着伤口，还好，不算深，但其中嵌着泥沙，最好赶紧处理一下。扯过一块碎布头，阿绩倒了些清水在上面，轻轻的擦拭着温烈脖子上的伤口。
  清凉的感觉伴随着忽然而至的刺痛，让温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很疼吗？”阿绩眉头微蹙，轻轻吹着伤口，手上的力道更轻柔了。
  温烈很想说自己一点也不疼，但现在的阿绩温柔的像是人类故事里无害又温顺的小鹿，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专注和关心，白皙的双手不停的抚摸着自己的颈部，这一刻太过美好了，温烈舍不得让它消失。
  “疼……嘶……”温烈咧着牙，这应该不算说谎吧，的确是有针尖那么大点儿的疼痛。
  “是什么伤了你？”鸦色的眉都快皱在一起了，可千万别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啊，要不然自己的小命说不定真的会结束在这破岛上了。
  “鸟。”温烈想到那鸟类就生气，拳头也跟着紧紧的握了起来，要是让人知道海父之子被鸟类搞得如此狼狈，温斯顿家族的脸就丢尽了。
  在阿绩的追问下，温烈不情不愿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日记上标注的没错，这岛上的确是有淡水，甚至有可能不仅仅是淡水。温烈的原话是冒着热气的刺鼻水池。阿绩不敢期待，毕竟荒岛上存在温泉的可能性小的可怜。不远的地方还有个小水池，里面的水是冰凉的，海螺里装的水就是从其中盛出来的。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温烈被好奇心驱使走到了那冒热气的水池边，还没挨得太近，就被一道褐色的身影攻击了。端着淡水的温烈没办法伸手还击，鸟儿的攻击可谓是狠厉，逼得温烈东躲西藏，甚至不得已躲进了树丛中。可他也看清楚了，那攻击他的家伙有着尖尖的长喙和锋利的爪子。
  “数量多么？”阿绩开始心里盘算着，有着尖爪和长喙的鸟儿可不是吃素的，但他洗澡这件事刻不容缓，除非这岛沉了，否则谁也别想令他改变主意。
  “不知道。”温烈诚实的摇了摇头，只顾得上护着手中的淡水，他根本没来得及仔细清点那些鸟的数量。
  阿绩心里犯了难，那些鸟看样子就不是善茬，但这大个子如此强壮，动作也算得上敏捷，要是认真动起手来，说不定那些鸟不是对手。可现在，这家伙受了伤，自己要是让他再去一次，似乎有些不近人情，而且万一鸟类的数量众多，他也不一定能应付的来。但一想到自己的体液都风干在小腹和大腿内侧了，阿绩就浑身不自在，今天非得洗澡不可。
  脑子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温烈，”水盈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又脆弱，“我们已经上岛了多久？”
  “这个，”大个子开始掰手指头，“十几天？”
  “十九天了。”阿绩不用看墙上的划痕就报出了精准的数字，“你身上没有不舒服么？”
  “没有啊。”温烈诚实的摇着头。
  阿绩微皱眉头，露出一副略显为难的表情：“其实，有件事情，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一直不太好意思。可现在既然确认岛上有淡水，我觉得还是如实相告比较好。”
  温烈的心里七上八下，对阿绩将要说的话丝毫没有头绪，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惹恼了眼前的人类？
  “你身上有点发馊，”阿绩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不应该拘泥这些小事，但你身上的这味道啊，我觉得还是洗洗比较好。”
  温烈懵了，抬起袖子闻了闻，嗯……的确不是什么好闻的气味，但这只是旧衣服的味道，自己可是天天去海里的，怎么会有馊味？
  “你自己当然闻不出来，”阿绩的瞎话说起来可是眼都不眨的，蛊惑人心颠倒黑白是他的拿手好戏，“作为你的盟友，且这座荒岛上唯一的同伴，我有必要提醒你注意自己的仪容，毕竟，你是个贵族，不是么？”
  温烈被“盟友”这个词打动了，连日来让他在心中苦恼的情愫此刻被阿绩定位了，这让他松了口气。
  “嗯……或许是吧。多谢，我的盟友，我这就去海里洗洗，顺便给你带些吃的回来。”温烈高兴的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等等！”阿绩故作关心的说道，“你这伤口遇到海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得去淡水里洗洗。”
  温烈有些踟蹰，那些鸟类虽不足以让海父之子惧怕，但还是略有忌惮的，他可不愿意这么快又去招惹那些东西。
  “这样吧，”阿绩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陪你一起去，可以帮你把风。”
  这是阿绩第一次提出的友好建议，纵然温烈心里没那么想洗澡，可也不愿意拂了他的意，但也顺势提出了小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