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等干活的程家人回来后,还没进院子就闻到香喷喷的炖鸡味道。
  程老大:“谁家炖鸡了,真香!”
  程老四:“大哥,等地里的活忙完了,咱也去山上下套子,说不定能逮只野鸡野兔回来炖炖吃。”
  进了家门口后,鼻间的香味愈发浓郁。
  程老四惊喜地说:“还能是咱家炖鸡了?”
  比起丈夫,李秀珍对自家养的鸡更有数,“咱家小公鸡还没长大,妈舍得炖吗?”
  小公鸡养到年底,还能去年集上卖钱,婆婆肯定舍不得现在杀了吃。母鸡留着下蛋,更不舍得杀。不过家里好像真炖了鸡,那鸡哪儿来的?
  这时七彩凑上来说:“妈,跟你说个好事。我进去出去玩,逮住两只傻乎乎的野鸡,奶奶炖了一只,晌午能吃上肉了。”
  李秀珍没显得很高兴,反而皱起眉毛问:“啥,你逮的?你赶紧给我说说,你咋逮的?”难道闺女偷偷上山了?
  “你是不是偷偷上山了,不是跟你说不让你上山吗,要是碰着野狼把你叼走咋办?”李秀珍说着,狠狠点了闺女额头一下,想让她长点记性。
  七彩地盘很稳,就算亲妈给她点教训,也没怎么着她。她牵住妈妈的手摇晃:“妈,我没上山,在山下抓的。”
  这时程奶奶替孙女说话了,“今天七彩可是咱家的大功臣,秀珍你不许训她。”然后她又嘱咐孙女:“当然了,七彩,你也不能单独上山,小孩子都不能去,山里真有大老虎和野狼,你妈可没骗你。”
  程老四听到野鸡是闺女逮的,洗了把脸后,一把举起闺女,“七彩,你可真能耐,这么小就能抓到野鸡了,像我!”
  程立国两眼蹭亮:“七彩,你在哪里抓到的,过午我也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抓到野鸡呢?”
  程老四把闺女放下,撸了儿子脑袋一把,“美得你!野鸡还等着你去抓,早跑没影了。走,吃饭去,今天吃你妹抓的野鸡,肯定香。”
  恰好今天轮到李秀珍做饭。这回因为七彩抓了野鸡给大伙添菜,即便是程奶奶提前帮她做好饭,刘玉香和赵英子也没法嫉妒。吃人嘴短么,没有七彩抓的野鸡,他们哪能吃到鸡肉?
  七彩挑的野鸡再肥,也不如家养的肉多。何况程奶奶加了不少土豆进去,一大家子分下来,也就沾点肉腥味,稍微能解解馋。
  掌勺分菜的是程奶奶,因为七彩功劳最大,程奶奶特意分给她两块鸡腿肉。鸡爪一般都是程爷爷下酒吃的,程奶奶直接分给老伴,还给他添了两块肉。鸡头归程奶奶自己吃。
  儿子们和孙子们能分到两块好肉,儿媳妇分到的事鸡肋叉肉或是鸡杂。
  程立宗在家的话,鸡冠子归他吃,因为老辈人认为吃鸡冠子以后能当官。目前程立宗是程家学问最高的人,爷奶对他期盼最高,鸡冠子自然归他。可惜今天他没回来,程奶奶把鸡冠子分给了程立国。一看就是程立国沾了妹妹的光。
  鸡冠子一点点,也就是吃那么个寓意。可是能吃鸡冠子代表着家庭地位高。刘玉香看婆婆把鸡冠子分给四房的侄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可马上想到鸡还是七彩抓的,最终她还是闭上嘴,没有给儿子争鸡冠子吃。她还剩俩儿子呢,就算争来,不管分给哪个吃都偏心,除非一人分一半。
  程家人口多,野鸡就那么大只,基本每人分两块就差不多了。
  程叶看看自己分到的鸡肝,又觉得奶奶偏心了,她一点都不喜欢吃肝。啃着难以下咽的玉米窝头,程叶觉得窝头实在太难吃了,嚼着磨牙,咽下去拉嗓子,程叶盼着快点长大,等她有能力了,一定要吃上白馒头或大米饭。
  这年头磨面没那么精细,做出的窝头吃起来就会拉嗓子。不过因为大家都穷,大部分人家吃窝头,吃得起细粮的很少。有的家里条件不好,还会加些野菜进去做野菜窝头吃。因为吃食没那么讲究,味道肯定不怎么好吃。
  一般只有在过年过节时,家里才会蒸白面馒头或包饺子。所以程叶想吃上白面做的馒头或大米饭,不大好办。
  虽然家里种了麦子,但是还得缴公粮。工人干部们吃的国粮,全是靠农民上交的。
  一般缴完公粮后队上才分粮,再加上这年头粮食产量低,细粮贵,大多数村民并不舍得把剩下的那点麦子磨面吃,他们还得指望麦子卖钱。辛辛苦苦大半年,就指望卖了麦子进点钱,以支应生活中的各种开销,包括给儿儿子娶媳妇盖房等等。
  等地里的活忙活的差不多了,镇上统一收公粮,于是家家户户拉着板车去镇上送公粮,一拉就是一大车。送完公粮回来后,乡亲们因为丰收的喜悦笑容不见了。缴了那么多粮食,着实心疼。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下去。
  就在程叶慢慢适应程家生活时,她突然犯了病。
  有天中午程叶吃饭时,觉得有点不舒服,嚼东西感觉不对劲。开始她没当回事,也没跟大人说,很快便牙关紧闭张不开嘴。
  程柳最先发现妹妹不对劲,“叶子,你咋了?”
  程叶因为张不开嘴,嘴里呜呜却说不出话来。
  “妈,妹妹不舒服,你快看看她咋了?”
  程叶发病急,病症来得很快,等赵英子看向小闺女时,程叶已经严重到四肢痉挛,角弓反张,牙关紧闭。
  这种症状把赵英子吓了一跳,“妈呀,叶子这是咋了,犯羊角风了?”
  程老三一看闺女病得不成样子,察觉到不妙,立马抱起程叶往刘叔家里跑。
  刘叔给程叶把脉后说:“她这病不像羊角风,我这里看不了,你赶紧送她去镇上或县里看吧。对了,路上注意点,别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程老三一看刘叔没法子,只好先把闺女抱回家。他一回家,立马找上老娘:“妈,叶子病得厉害,刘叔说得带她去镇上看病。”
  程奶奶老脸一皱,不高兴地问:“怎么又病了,不是看好了吗?”
  “谁知道啊,好好的就犯病了。”
  程奶奶不信。刚才她是听到老三屋里有动静,可她这不知道是孙女犯病了。她寻思:刚刚叶子吃饭还没事呢,怎么一会儿就犯病了,不会是糊弄她吧?
  于是程奶奶亲自去老三那屋看了一眼,她看程叶跟犯了羊角风似的,冷不丁吓了一大跳:“妈呀,她这是咋地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程奶奶怕孙女有个万一,儿子儿媳会恨她,于是当机立断拿出五十块钱,“给,你赶紧带孩子去看看。”说着就把钱塞到跟着她后面团团转的三儿手中。
  程老三一回来跟娘要钱,程家人都知道程叶犯病了。再去瞧一眼程叶,都给吓到了。
  刘玉香还在背后嘀咕:“一个丫头片子,咋事这么多呢,整天不是看这病就是看那病。还得去镇上看病,又得花不少钱吧!”
  幸好这话没被赵英子听到,不然又得吵起来。
  一同跟去送程叶看病的,还有赵英子和程老大、程老四。
  因为程叶症状看着吓人,程家兄弟们不敢大意,他们轮流小跑推车,大汗淋漓得把程叶送到镇上的卫生所。到卫生所后,三兄弟的衣服湿透了,跟在水里泡过一样。
  结果医生一诊断,竟然是破伤风。
  “这孩子最近应该受过伤吧?”
  赵英子:“嗯,前阵子她的头破了,不是已经好了吗?”
  “当时没打破伤风针吧?”
  “没有,就包了包,上了点药水拉倒。大夫,破伤风看着挺吓人的,好治不?”
  大夫说:“我给她注射破伤风血清试试,不行的话还是去县医院看吧。”
  然而用了破伤风血清后,程叶的病情并未好转,最后还是送到县医院看的。
  程老大一听大夫的解释,马上想起是立伟惹的祸,“都怪立伟,这么大了还跟叶子抢东西,回去看我不狠狠揍他一顿。”
  谁也想不到头上破个口子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续症状。
  这天晚上程三和赵英子在卫生所看护程叶。
  程老大和程老四回家把事情一说,大家不由想起前阵子俩孩子抢野葡萄的事。
  程奶奶:“这俩倒霉孩子都欠收拾,这不是平白惹事吗?花钱不说还遭罪,唉!”
  程老大逮住三儿子,果断削了一顿。莫名其妙被揍的立伟委屈地嗷嗷哭。
  程叶特意去看了让程叶磕破头的那块尖锐石头,原来石头边沿上带着铁锈,怪不得程叶会得破伤风。
  程叶在县医院住了一星期,受了不少罪,总算把病给治好了。
  幸亏这年头看病花钱少,在县医院治病还是做的针灸治疗,西药辅助,总共花了几十块钱。
  看病太熬人了,不管是陪护还是病人都难受。赵英子和程老三全程陪着小闺女治病,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熬了一星期下来,都蔫耷拉地,跟耷拉头的叶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