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倔强的她,有一身柔软的刺
天气突变，骤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倒在了路边，浑身都是伤口，尤其是手腕和脚踝处的伤痕更明显，路上行人匆匆，她似乎觉得自己太渺小，似乎路上的行人都看不见她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她从小就怕疼，雨滴打在她的身上，她的伤口上，她感觉好疼好疼，疼的她想要立即睡去，因为大人说睡着了就没有任何痛觉了。
“喂，你怎么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微微睁开眼缝，雨太大，她根本看不清是谁，她想要回答他，可是喉咙像是卡住了般。她伸手想要拉住那个人救她!可是她现在累的连手都不能抬起来。
除了雨声和那个稚嫩的小孩儿声音外，又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了，“小少爷，我们走吧，雨太大了。”
“可是她好可怜，我们带她回去吧。”男孩胖胖的小手支撑着伞，努力的将伞靠近女孩，看向他身边的中年男人，胖胖的脸像红苹果似的，弯弯的眉毛下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睛里满是渴求。
“小少爷，我们不能带陌生人回家。”中年男人开口说话，脸上有微微的胡渣，皮肤干黄，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严肃。
“可是······”他有些不忍心，嘴巴高高撅起，那个女孩子好可怜，她是因为和他一样没有爸爸妈妈吗？他好想带她一起回去。
“小少爷，我们走吧！”中年男子再一次用强硬的话堵住眼前的小男孩，不是他不愿意帮，而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根本没时间来安排这个小女孩，不过他可以打一个电话，让人来帮助她。
“等一下，我把伞给她。”小男孩最终还是妥协了，将手中的伞放到小女孩的身旁，“对不起，不能带你回家，但是我把伞给你。”
说话的声音远了，她知道自己没有被人救，但是他好心的帮了她一把，还是要谢谢他了。
但是小男孩听不到了。
她是累赘吧，大家都嫌弃她。
顾悠然猛地睁开眼，豆大的汗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味道，但是房间里的味道是好闻的，不是花香，更像是一种木香，浅浅的香气，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缓和。
她坐了起来，衣服被换了，她的身上现在穿了一套白色的长裙，她受伤的手腕和膝盖都已经被包扎过了。她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是新布置的，新的木制床，新的木制衣橱，新的梳妆台，房间以白色为主，素雅而不艳俗，简单而不奢华，很符合她的品味。
她下了床，站起来头还有些眩晕，光脚踩在木制的地砖上有些冻脚，她努力的甩了甩头，终于站稳脚，直接走了出去，开门时一道刺眼的灯光射向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眼。
她停留了几秒，缓了过来，走到廊上，抬头看清了下面的人影，是他!那个名义上的丈夫。
这里是他家？
此时在那正厅中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位男子，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衣，下身一条黑色的长裤，他此时正拿着一个文件夹在看着。都说认真的男人有格外的魅力，他也一样，浑身散发出的气质是他独有的，认真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打断。
男人像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的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看他的顾悠然，不过他没有起身，眼睛又放在他手中的文件上，仍然处理他手中的文件，只是开口了，“醒了。”
顾悠然“嗯”了一身，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空气中多少有些尴尬的气息，他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她和他不过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封伊辰听到有奇怪的声音，望向顾悠然，一眼就看到了她白皙的脚，是他大意了。他起身走到门口，拿了一双拖鞋，他将她拉到沙发上坐着，“坐好。”他半蹲着，一只手拿起了拖鞋。
顾悠然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抢了过来，有些紧张，“我，自己来。”立即穿好。
封伊辰也不跟她抢，她好像很拘束的样子，是吓到了吗？他看向厨房，喊了一声，“程妈。”
从厨房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长年的辛劳，给她眼角留下浅浅的鱼尾印迹，她的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厨具，她看向封伊辰，问道，“少爷，什么事？”
“粥好了吗？”封伊辰问道。
“少爷，好了。”
“盛一碗来吧。”这个女人从今早开始怕是没进什么食物吧，真是不懂得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体。
顾悠然看着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微翘的红唇，长而弯的睫毛，白皙的肌肤，没有了之前看见的那种生人不得近身的冷漠，但是表情也不算多。
他本身就长得俊秀，这样的男人笑起来会是怎样的一副迷倒众生的面孔，就像林······她摇摇头，想他还有任何的意义吗？
“怎么了？”封伊辰刚回头就看到她摇头，以为是对什么不满意，忙问，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
有人说，若是你开始关注她，想要去了解她的生活习性，兴趣爱好，那么就代表着你开始想要走进她的生活，想要她的未来有你的存在。
顾悠然摇了摇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生活，现在她很迷茫，她知道，她现在就如一个掉进河里的人，现在在她的面前有一根救命稻草，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抓住。
封伊辰没有再说话，他知道，今日她受的刺激不是一点点，她需要时间，也许是一时不能适应他在她的身边，换句话说，也就是不适应林轩祁不在她身边的日子，他可以给她一些时间。
程妈端了一碗清粥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放在饭桌上，看向封伊辰和顾悠然的方向，“少爷，粥端上来了”
“你去吃一点吧。”
顾悠然也不矫情，走了过去，对着程妈一笑，红唇亲启，“谢谢。”不管怎么说，她为她做了清粥她都得给她说句谢谢。
程妈也回了她一个笑，少爷还是第一次带女孩儿回来，她相信少爷的眼光不会有错，眼前这个女孩不仅人漂亮，温柔大方，而且还如此的有礼貌，没有一点的架子。
顾悠然一手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她的胃里喂食。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封伊辰看到来电提醒，连忙看了顾悠然一眼，见她正认真的吃着清粥，没有注意到他，立即松了一口气，拿着手机走出了大厅。
封伊辰接通了电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被愤怒取代，“你竟然动手打她！”
“我没有办法，知道吗？我只有出此下策了，她如此的倔强。”电话那头传来林轩祁的声音，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有些醉意，或是没了底气。
他的怀里从不缺少温柔，只是现在他的怀抱已经没有她了。她以后也不需要他了，他什么也给不了，他们在一起只有痛苦。
“到底为什么，连我都不说吗？”当初这个局他也参与了，他不知道若是顾悠然知道了，他会在她心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陌生人？还是坏人？
“谁都不能说，我有事，你好好的照顾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瘫在那里，在他有力量摆脱那个人之前，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了医院，重拾他冷漠的表情。
封伊辰收好手机，就算林轩祁不说，他也会好好照顾她的。既然林轩祁不能再照顾悠然，那么他也会好好照顾她的。以后就算林轩祁后悔，他也不会将她还给他的。
封伊辰走进去时，顾悠然已经吃完了，她正挺直了背坐在沙发上，安静的似乎能够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若是觉得累，你可以上楼休息。”
顾悠然摇了摇头，“其实，你不用这样对我。”声音低低的，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今日怕是让眼前这个人难堪了吧，毕竟他如此一个出色的公众人物，在那么多的大人物面前失了脸面，他就不恨她吗？不管怎样做，骂她也好，不理会她也好，她都接受，但是不要对她好，连同情她都不要，因为她什么都还不起，给不了。
“以后这里是你的家。”本来这里就是为她准备的，以后他想要和她一起生活在这里。
家？现在是在嘲讽她吗？家是多么温暖的地方，对她来说，确是温柔的地狱。当初林轩祁也说过，他的家，也是她的家。可是到最后，什么也不是。
“这里不是，我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顾悠然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一些，正在厨房忙活的程妈听到动静，伸出了一个脑袋，不过马上就缩了回去，外面的事情她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顾悠然站起了身，反驳了他，她没有家，什么都没有，她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她一直都做的很好，为什么还是要抛弃她。
她的父母抛弃了她，林轩祁抛弃了她，他们都抛弃了她。
封伊辰看到她的情绪激动，听到她的话，感觉她此时的柔弱的，她平时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女人，遇到事情，也是坚持不住的，她需要倾诉的对象。
她就如一只刺猬，没有多少人知道，倔强的她，有一身柔软的刺。像此时，她也需要人保护。
他将她拥入怀，此时无比坚定的说道，“你还有我。”他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她，他不会，因为她只有他了。
她的眼泪如决堤般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在林轩祁面前，他那样对她，她没有流下一滴泪，那时她努力的让自己走的不那么可怜，但是现在在他面前什么都崩塌了，又以狼狈的姿态在他的面前，“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
封伊辰一只手拍上她的背，耐心的安慰着，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她的好。
她从小将自己包裹起来，她不敢信任任何的人，就算是睡着，她也是随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直到他出现在她的面前，说他要给她安全感，她信他了，那个隐藏着自己的女孩一点一点的被他带出来，她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陪他上学，和她一起生活，他不让她和其他的人接触，她也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她只习惯和林轩祈说话，吃饭，渐渐地，她习惯了他的温柔，习惯了他在她的身边，习惯了只看他一个人，习惯很可怕，就像是一种毒瘾。
她依赖他，她从未想过没有他自己该怎么办，当初她说，“若是你再这样宠我，要是哪天弄丢我，而我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我习惯不了没有你的生活。”
他笑了笑，说道，“傻瓜，我怎么可能弄丢你。”
她一直生活在他编织的童话故事里，像做梦般，现在梦醒了，而她丢了他，他也丢了她。
原来，承诺与誓言，不过是只言片语，在背叛和放弃之间，它们什么也不是。
雨中的执着，梦中的等待，现实的残酷。
林轩祁，你不是弄丢她了，你是不要她了，就那样像丢掉玩具一样，她宁愿她就是玩具，至少不痛。
“顾悠然，你记住，谁都可以不爱你，但是你必须爱自己。”当然也要相信他会一直爱她，他没有说，他从来都不会轻易的承诺，因为承诺是他对自己说的，她不需要知道，别人更不需要知道。
顾悠然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将他的话记住了。只有自己不会亏待自己，自己不会放弃自己。
顾悠然，从明天开始，你什么都不要再想，管他谁抛弃了谁都与她无关，她依然是顾悠然，她没有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以后，她要照着她自己的方式生活。
“你就是你。”
“我什么都不在乎。”她倔强的说着那句话，她可以生活的很好，她要让林轩祁看到，没有他，她还是生活的很好。
可是她不知道，她此时所说的不在乎，只是自己欺骗自己而已，再次相遇，她的心还是那么的痛，在他的面前，她无处遁形，那些曾今的骄傲，让她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封伊辰，你个臭小子，给我出来。”整个大厅都能够听到一阵雄厚的声音，这让正在掉泪的顾悠然震住了，赶紧擦干泪，什么时候她竟然在他的怀里哭了，控制力下降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马褂的老者杵着手拐进来了，正好看到躲在封伊辰身后的女孩身影，“我就说，你是不是因为她没去公司开会。”
封伊辰二话不说，点了点头，他还在想爷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这臭小子，现在学会金屋藏娇的本事是不是。”老爷子拿起拐就要朝封伊辰的方向打去，什么时候这小子还在外面养了其他的女孩，难怪新娘要逃婚。
封伊辰先他一步拿着拐，“爷爷，听我解释。”
这老爷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大，他将老爷子拉到一边，小声的在他的耳边说道，“爷爷，她是悠然。”
“她就是悠然？新娘子？”在得到封伊辰的肯定答案的时候，他偷偷多看了顾悠然几眼，“你怎么把她弄哭了？”
“爷爷，你想抱曾孙子吗？”
老爷子点了点头，能不想吗？不想怎么会这么着急催他快结婚，他和曼舒都是一只脚进棺材的人了，只想找一个女娃娃在孙子的身边照顾他。
“那你什么都别问，把她吓跑了，就没曾孙子了。”
“你这小子······”封濂看了他一眼，一脸了然，死脑筋，手拍在他的背上，很是满意，“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封伊辰暗暗腹语，他怎么有这样一个奇葩的爷爷啊，刚才的那一幕，悠然怕是看到了吧，肯定会被她笑话的。
“我走了，你可不要忘了早点把人家女娃娃带回来，你奶奶还等着呢！”
“爷爷，真啰嗦。”
“你这臭小子······算了，你可别忘了还有公司啊。”竟然撵他走，看在未来孙媳妇的面子上就不和你计较了，他得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伴去，估计她会忍不住来看孙媳妇。
此时顾悠然已经恢复正常了，她站在那里，“你爷爷是不是生气了。”老年人最注重的就是脸面，尤其是他们这些大家庭。
“当然生气了。”封伊辰小心的看了她一眼，“他以为我欺负你了。”
“嗯？”她有些听不懂，什么叫欺负她？
“爷爷其实人很好，你不用担心。”封伊辰小心的说道。
顾悠然多看了他一眼，她今日看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封伊辰，那样的封伊辰也会笑，也会急，也会担心，如此的亲切。
他在他的爷爷面前就是一个小孩子。
有人说，好的男人，应该是清彻的，透着光泽，如一块璞玉。
她不知道封伊辰是不是一块璞玉，但是她就是知道，这个叫做封伊辰的男人，会是她的朋友。
“看着我干什么？”弄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之前一直期盼着能够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始的时候一直故作冷漠，是担心他的热情会吓跑了她。
“没什么，你这房子还不错，尤其是那间卧室。”她对那间卧室很是喜欢，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有人的品味和她如此的相近，在林轩祁那里，从来都是他安排的，她什么都不需要插手。
“你喜欢就好。”他笑了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甜甜的，那间卧室是他自己设计的，任何布置，格局他都是通过自己内心的猜测画出来的，当这间卧室设计出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她不会喜欢，还好她很满意，“以后你就当这里是你的家。”
顾悠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得出来那间卧室才布置不久，看那些格局和材料，想必他一定是花了一些心思吧。
“我上楼去休息一会。”顾悠然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楼梯，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悠然，你不会突然离开的，对吗？”
顾悠然突然停在那里，离开？她该去哪里？没地方去的。他是担心她会突然离开吗？“你不是说，这里是我的家吗？除非你赶我走。”
“我不会的。”心里无比的激动，只要她不离开，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就会让她看到他的努力。
是的，一句简单的话，直接浇灭了封伊辰的担心，他知道，既然顾悠然说不会离开，那么就不会悄悄离开。
情似花，花似雪，栀子花香盈满怀，他将一片柔情融合在一片片白色花瓣里，为她心底留下一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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