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不是捕鱼人
黄道真心里有点尴尬,毕竟和应石兰姑娘只是偶然的一面之交,人家又春耕劳作正忙着,两人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正经事,怎么好意思就这么登堂入室地闯进人家家里等着呢。
黄道真在魔都工作生活了十几年,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文明意识,平时朋友同事之间见面聚会,都是相约到外面场所,很少会上人家里去的。
就连楼上楼下甚至是同一楼层门对门的邻居,都很难得会窜一次门,进去了也不过是谈论一些装修啊、房价啊等等,十几二十分钟就客客气气地告辞出来了。
黄道真曾经认真地总结过,最能体现魔都人文明素质的语言是“您好!”、“谢谢!”、“对不起!”、“再见!”四个词语。
你只要能把这四个词语轻声细语、委婉巧妙地发挥到精致自如,你的礼貌、修养、文明,你想达到拒人以千里和与人保持冷冷的安全距离,都可以高度地精准到位。
这是一座比较大的吊脚楼,除了正房之外,还搭有两个偏厦,屋前砌有青石板小坪,搁有农具、风车等,梁柱板壁用桐油反复涂抹,风吹日晒,乌黑发亮。下层楼脚用粗木栏围成圈,堆放杂物和关养着家犬牲畜。
正中间正房的二楼中,在正对大门的板壁上,安放有苗族祖宗圣灵的神龛。
一副原汁原味的原始农耕狩猎时代的苗家农舍景象。
应石兰的父亲,原来是这桃花寨的领主应辰龙。
在黄道真的想象中,这原始部落的酋长、洞主和领主,应该是一位身披兽皮、头顶枝叶、手持武器,十分威猛彪悍的强人。
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黄道真就真实见到了这位领主强人。
是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应石兰他们提前回来了,应石兰还未进门就在外面大声嚷嚷道:“是谁找我啊?是不是上午哪两个满村寨找客栈的人啊?”
苗族人热情好客,永远是把客人朋友放在第一位的。
和黄道真想象中的差不多,除了没有头顶枝叶之外,应石兰的父亲,桃花寨的领主应辰龙,身着兽皮短褂,腰挎修长苗刀,威猛彪悍,浑身散发着一股浩然威严的气场。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更为高大壮实的小伙子,一脸的阳光英气。
应石兰看到是黄道真和陈金山他们,也是一脸的惊讶:“原来是你们啊,捕鱼人,这几天就呆在桃花溪山谷里没回去?”
陈金山连忙陪着笑脸上前道:“是的,石兰姐姐,谢谢你三月三那天送的米酒和五色饭,这几天我们都在桃花溪山谷里捕鱼打猎,还掏了一个大大的野蜂窝,里面全是桃花蜜呢,给你和紫薇姐姐她们都带了一份。”
说着就把打包好带来的山货野味和桃花蜜拿出来,放到应石兰旁边的桌子上,把送给紫薇姐妹的那一份也交到应小微的手里。
黄道真上前向领主应辰龙和他身边的小伙子自我介绍道:“我是武陵捕鱼人黄道真,这位是我的徒弟陈金山,领主好,今天打搅了。”
黄道真还习惯性地伸出双手去,想握对方的手,以表示友好。
却不料应辰龙和他身边的小伙子,都同时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抱拳道:“小伙子你客气了,欢迎你们到桃花寨来做客。”
随后,应辰龙却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黄道真说道:“你不是捕鱼人!”
黄道真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古人表示礼貌友好,是抱拳作揖的,不是握手。
而一寨之主的领主应辰龙目光犀利,却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一眼之下,竟看穿了黄道真的假捕鱼人伪装。
此时的应石兰被搞得一头雾水了,她满脸狐疑地看着黄道真介绍道:“这是我爹,这是我哥应石英。”
然后她向应辰龙说明道:“爹,我是在三月三那天早晨,在桃花溪山谷那里遇见他们的,他们说自己是武陵捕鱼人,在山谷里迷路了。”
“桃花溪山谷?你们到那里去干什么?”应石英的眉头也骤然皱了起来,很显然他也起了什么疑心。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紧张,黄道真在思考着该怎么回答面前这一家人的疑问好。
今天是黄道真穿越以来,第一天真正踏入这魏晋时代的人间社会,直面这魏晋时代的人,而且应该还是最接近桃花源的桃花寨的人。
前几天在那个诡秘的桃花溪山谷里,荒无人烟,黄道真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愿望和现实变幻的失落,但既然来到了这魏晋时代,最有意义的事情,还是寻找到桃花源啊。
还是领主应辰龙打破了大家的尴尬:“好了,你们若有难言之隐,可以不要回答解释,是敌是友,我们暂且放在一边不谈吧,今天既然到了桃花寨,进了我家门,就是我桃花寨的客人,是我应辰龙的客人,我们先喝酒去。”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小姑娘应小微轻声地说道:“应伯伯,我要先回家去了,我下午还要带小宝去玩。”
然后她向陈金山说道:“还是要谢谢你的桃花蜜,我叫姐姐请你们到我家做客。”
说完就呼唤着小黄狗,蹦蹦跳跳地走远去了。
吊脚楼左侧厢房里的青石火塘,是苗人炒菜煮饭的地方,火塘上悬有横杆,挂满了薰黑的腊肉、野味,火塘中间立有生铁铸的三角架,可以现场烧烤。
凡遇有亲朋好友来访串门,围着火塘饮酒放歌,唱一曲古老、煽情的山村野调,是欢乐无穷的美好时光。
桃花寨领主应辰龙,还有年轻的应石兰兄妹,还有两位银发花白的沧桑老人,三世同堂,大家围着火塘坐下来后,飘香的美酒满上来,热情洋溢的歌声响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黄道真也仿佛回到了自己童年时代的乡村时光,有爸爸妈妈,有爷爷奶奶,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没有哥哥妹妹……
苗家人的酒如同苗家人的山、苗家人的水,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长,水有多长,酒坛就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