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谷之夜

  桃花溪畔,小渔船上。
  日星隐曜,山岳潜形,黑暗吞噬了山川大地。
  黑夜之中,荧光满天飞舞,清风徐徐掠过,轻舟小船随波摇晃。
  黄道真和陈金山两人相坐船头对饮,聆听着舱外的溪水潺潺,蛙声虫鸣此起彼伏。
  傍晚从桃花山上失落地下来,回到桃花林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两个人点起火明子,依靠罗经天盘的指引,在桃花林中蹒跚慢行。
  随着黑夜的到来,黄道真竟然看到,在桃花林里,到处飞扬起一团团绿莹莹的光芒,无数只像黄峰一样大个的萤火虫,成群结队的,飞满了桃花林空间,散发着绿幽幽的莹光。
  整个桃花林,很快就笼罩在这种影影绰绰的绿莹光芒之中,蛙声起伏,虫鸣咕叫,阴森恐怖。
  “黄大人,这是萤火虫吗?怎么不是发白光,而是发着这样吓人的绿光?萤火虫不是要到夏季三伏天才出来的嘛?现在才是三月刚开始啊。”
  陈金山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他用手里的火明子去接近前面几只飞舞着的萤火虫子,它们却好像也知道火焰的厉害似的,急忙飞开去了。
  两个人就在这一片绿莹莹的光芒包围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走出了桃花林。
  但见夜幕之中,整个桃花溪山谷里,竟然都是一番同样怵目惊心的奇异景象。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成群结队地飞舞着桃花林里这种萤火虫,山间水面,到处都散发着星星点点的绿莹光芒。
  桃花潭上,团团荧光笼罩之中,水雾飘绕,散发着朦朦胧胧的诡秘气息。
  黄道真和陈金山赶紧回到船上,收起罗经天盘,开始安顿歇息。
  以往夜宿荒郊野外,深山峡谷,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鬼哭狼嚎,对他们来说,都已习以为常。
  取出兽皮酒囊,把五谷美酒斟上,两人相坐对饮,是一天之中,最为惬意的时光。
  有时酒酣耳热到爽点,黄道真还会仰天长啸,拔剑起舞,恣意纵情吟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夜幕下,山川大地之间,痛快淋漓。
  船上酒尽之时,往往就是两人回去之日。
  但是今晚的黄道真,心里却是五味俱陈,欲哭无泪。
  白天还以为是穿越成了千古第一人,这世上唯一一个离桃花源秘密最接近的人,马上就可以亲自揭晓这千百年来神秘的桃花源真相了,兴奋激动得不行,却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
  现在身处这深山野林里,又该何去何从好?外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魏晋年代乱哄哄的世界,虽然有原来黄道真的记忆,可要切身去融入一个古代的真实社会,哪完全又是另一回事。
  这桃花溪山谷今天一路感受下来,却又是处处充满着奇异的景象,透露着种种诡异的气息,好像是万年封禁的异域境天一样,神秘得让人感到窒息。
  黄道真穿越前,在互联网上收集桃花源资料时,有看到过后人的一种说法,说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其实是一部玄幻的志怪。
  他里面描写的桃花林,“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就是典型的古代墓地前经常作为阴阳两界屏障的桃林景象描写。
  黄道真今天亲身感受下来,还似乎真有点像那么回事。
  桃花会容易令人想到道术、辟邪、鬼魅魍魉,在民俗中,桃木可以避邪。
  古书上记载,掌管着万鬼的“神荼”、“郁垒”两兄弟所居住的地方,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桃树,是万恶出入的“鬼门“。
  兄弟俩平日坐镇在鬼门两侧,若发现有为非作歹的恶鬼,就用桃木棒子将其打死,再用芦苇绳子绑住,丢到山谷里去喂老虎,而桃木,就是他们对付妖魔鬼怪的利器,所以鬼一看见桃花就害怕。
  阴太多会息生出魑魅魍魉,有桃树在,鬼魅就会收敛。
  桃花还是道教的教花,和道家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道教认为,桃花是正气至极,可以消除邪气,比如道术用桃木剑来驱鬼。
  中国古代对联的最初雏形,就是画着那两个打鬼神仙“神荼”、“郁垒”的桃木板——桃符,后来演化为纸对联后仍然被称作桃符。
  小时候坐在课堂上,听漂亮的女语文老师讲解描绘《桃花源记》,是一种心神向往的美妙和美丽,长大了再读《桃花源记》,只感觉到虚无缥缈不现实,陶渊明实在是有点无聊。
  黄道真现在身置其中,身临《桃花源记》其境了,却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走进了一个玄幻的志怪世界。
  书本上写的和真实的情况,往往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难怪这当地会有沅江两岸河畔藏有先秦大墓的古老传说,刘太守和黄道真他们会这么积极的在寻找。
  黄道真摸金人的记忆中认为,这一带山水是上佳的风水宝地。
  黄道真点起火明子,到船舱内的木箱子里,翻出那几张折叠起来的薄薄牛皮纸,仔细地看起来,这是黄道真这几年苦苦寻找桃花源的辛苦记录。
  牛皮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图形记载中,出现最多的字眼是祖宗山、回龙、生龙、轮晕、旗鼓、笏印文笔、天马贵人、金箱宝剑等专业字眼。
  黄道真现在还只能大致看懂一部分,他穿越融合到的全部记忆和思想,还需要有一些时间消化才能完全掌握。
  原来的黄道真,不但是个精通寻金探穴、阴阳风水、机关暗器的摸金之人,还是个琴棋书画、诗文武艺样样精湛的风流倜傥人士,尤其是他出神入化的剑术和千杯不倒的酒量。
  真不愧是魏晋时代的人啊,可惜世人都把他看成是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的宵小小人了,这要怪那个道听途说就写下《桃花源记》,还到处宣扬的陶渊明。
  现在的黄道真觉得,只要能把现在记忆中的这些学识能力,全部加以消化掌握,再加上二十一世纪80后工科男的知识能力,古今完美结合,在这魏晋时代,就完全足以纵横天下了。
  哪里还需要什么俗里俗气的金手指。
  黄道真一边喝着五谷米酒,一边在慢慢地思想着,心情也慢慢地好了一点起来,开始考虑起眼下的问题。
  他给陈金山和自己的空酒碗再斟上,两人痛快地一干而尽。
  “黄大人,明天是三月初三了,是道教真武大帝的寿诞,本来这一天要到宫观庙宇去烧香祈福的,我们明天是先回去,还是继续在这里找桃花源?”
  “不回去了,继续在这里找桃花源,我们要在这一带山脉上好好地找一找,就是住山洞吃野果,也要找到他,我相信桃花源就在这一带。”
  黄道真想起来了,明天三月初三,还是上巳节,是黄帝的诞辰,魏晋人必祭拜纪念祖先,郊外游春,临水饮宴,曲水流觞。
  自古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
  是纯属巧合,还是天机暗伏?三年前的那一场奇遇,种种情景,记忆中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也是发生在三月初三这一天……
  黄道真对陈金山道:“明天三月三,还是传说中王母娘娘生日开蟠桃大会的日子呢,这天上的蟠桃园仙桃,怎么就熟得那么早,这里的桃花林才刚刚开花。”
  陈金山:“……”
  后世诗云:“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三月三,还是一个浪漫的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