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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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梦缕台，长长的美梦，好像，他就在身边。或许，我可以，我可以趁着自己还活着的这三年，再在他身边，当一个书童也好。
“俏俏，我对我府里的丫鬟说你是我的书童，所以，就委屈你替我端茶倒水咯。”
“什么？要我做书童？”
“明天早点儿起来，替我磨墨端茶倒水。”
“林梦生！”
林梦生，九郎，你个强盗，还我的东西！还给我，若你不还，我便去缠着你吧！
天宫瑶池云雾藏，
人间烟火繁华锦。
冥火幽光忘川水，
何处觅得如意郎。
长明灯，奈何桥，九殿阎罗王见到我来了，急急忙忙出来见我。
“幻蝶圣仙！”阎罗王恭恭敬敬给我行了礼，我将他扶了起来：“阎罗王殿下是折煞我了，俏俏做这幻蝶圣仙本是不情不愿的，你怎么不知莫要触我霉头呢？就叫我幻梦吧！”
我对他微微一笑，他偷偷地瞥了我一眼，似是有什么想法，起了身，告诉我：“幻火君上重生在了冥界，此事幻……梦姑娘可知晓？”
我淡然一笑，可这眼睛仿佛水很多似的，泪珠滴答滴答落了下来。
“知晓……”我点点头，依旧笑意盈盈的，阎罗王打了个哆嗦似的，向后靠了靠，我摇了摇头：“阎罗殿下还是消息不灵通，杀我至亲者，是为天帝付鄺那小人。”
“那你来此为何？”阎罗王殿下貌似松了口气，又蹙起眉头问了起来。
“来看他……”我低下去了头，从牙缝里说出了这三个字，九殿阎罗王点了点头：“他还愿意见你吗？”
“不知……不过，乔装易容看看他，在他身边待上个三年已经不错了……”我暗沉下去眸子，冥界的冤魂突然冲了过来，噬魄！
我大吐一口鲜血，匍匐在地上，狼狈不堪。九殿阎罗替我赶走了这些恶魂，低头看了我一眼，却瞪大了眼珠子：“你……只剩下一魄了？”
“此事与你无关，不要过问！我就问你，能不能……让我再在他身边待上三年？”我抬头看着他，用着乞求的眼光和语气，粘稠的血溜进了衣服里，很是不舒服，嘴巴上粘着血也是不舒服的。
“为什么不多待些时日，例如……三百年，三万年，或是一辈子？”九殿阎罗追问道，我摇着头，大声地哭出声来：“老天不给我时间……”
呼啸的阴风，穿透我的身体，好冷……好冷……
不过，我是没有想到的，在这阴风之中，一朵彼岸花开了，不过，它不是红色的，而是蓝色的，比天空的颜色还深，比鬼火的颜色还深……
“幻火君上在冥界当了阴王，是为火王，在阴萧殿。”九殿阎罗王开了口，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过往阴婢穿的彼岸黑罗裙，学着样子，把自己也弄成了一个婢女的样子，模样也改了，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巧九。
“阎罗殿下，自此，我便不是幻蝶圣仙，我是一个阴婢，名唤巧九。”我对着九殿阎罗作了个揖，从九殿阎罗指引的近路去了。
近路，便是落魂谷旁的那片红色的曼殊沙华花海。呵！怪不得莫芙喜欢这话，原是这么美的花朵，开在冥界，可惜了，可惜了……
没过了腿部的花，一簇簇开得鲜艳，一簇簇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我看到，它们是没有叶子的。
世上花朵都有叶子，起码是我知道的花，为何曼殊沙华这么特殊？
指尖略过花朵，阴萧殿就在眼前。这个阴萧殿，并不阴气沉沉的，而是挂了明黄色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梦”这个字。
梦？
我的名字里，有梦，他的名字里，有梦。我们两个，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一行眼泪落了下来，我走到门前，对两个阴侍说：“我可否进来做工？”
这两个阴侍摇了摇头，我的心头荡着一大碗水，随时随地都能把我泼成一个落汤鸡。
“为何不放她进去做工？”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僵在了原地，眼泪落了下来，是他，就是他……
“阴王殿下！”两个阴侍低下去了头，低眉顺眼的，我如同木头般转了过去，他一袭金纹黑袍，头顶带着黑色的头冠，看起来过得很好。
“跟我进来，我这里缺一个书童。”九郎瞥了我一眼，犹豫了一番，拉着我的手，轻轻松松地进了阴萧殿。
进了阴萧殿，我才发现，这偌大的阴萧殿，除了门口的两个阴侍，竟然一个阴奴都没有。
“别看了，就只有你一个阴奴。过几日，我便会将我在天宫的三个同伴接过来。”九郎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我作了个揖，离开了。
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让我觉得不真实。我搬进了九郎单独分给我的一个房间，住了进去，才发现，这里的一切，就像凡间的林府一样……
看着这里，以及那盆因为水土不服枯死的水仙花，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大哭起来。
过了几日，玄衣，凌风，翼卫三人果然过来了，欢欢喜喜的样子，可又不是很开心。
我主动和他们说清了我的身份，他们叹息一口气，也是不再说些什么了。书房，陈设，慢慢地越来越像凡间的一切了。
“巧九，”这一日，我正在九郎身边研墨，九郎看了我一眼，对我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个姑娘。我希望，有什么秘密，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歇息时，我在铜镜里看了看里面实在是平平无奇的样子的我，不禁苦涩地纳闷儿起来：“我以前长得就那么不好看吗？九郎，你是否，心里已经忘了我呢？”
我倒在了床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俏俏，俏俏……”模糊地睁开了眼，眼前，是一身素衣的九郎，他笑着对我说：“我的娘子，又睡了这么久？”
娘……娘子？我笑了，我曾经，在我以为的弥留之际，求他这么唤我，可是，我没听到。直到天界，一直都没听到……
我笑了，我同他，在草原上的木屋里生火做饭，过得好生快乐，好像就这么下去，可天上的一个粗大的铁链，把他带走了，我抓住他，却没抓住他，从云雾缭绕的天上坠了下来。
我惊醒了，望了望眼前的一切，哭了起来，梦境，也是如此伤人啊！九郎，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我已经没有用自己的脸见你的资格了，于是，我便想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接近你，可是，当你和我越来越近，我心底的对我自己的醋意也浓了起来。我，该怎么办？
桌子上，放着一碟糕点，一碗红枣，我心底触动起来，莫非……他并未忘了我，而知道了我的身份？
想着想着，便否决了，怎么可能？九郎，怎么可能知道我是谁？天界的一切，他，不都应该放下了吗？
九郎最近变得很爱喝酒了，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酒坛子满地都是。玄衣凌风常常头疼。这一天，我来到了这里，九郎又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样子，手边有一个酒坛子，身后也都是。我看四下无人去管他，便自己前去，想把他拖到他身后的床榻上。
我把他拖到了床榻上，他的嘴唇动着，我却不知他在说什么。他在床榻上睁开了眼，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被盯得心里发毛，脖子后面冒着凉风。
“俏俏……”他唤着我的名字，我心中震荡着，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九郎抓住我的手，问道：“俏俏，是你吗？”
“不是……”我拼命地摇头，他却把我拥入怀中：“不！你一定是！一定是……”
我拗不过他，任由他抱着，心底里荡漾着一丝甜蜜，他竟然心里还有我！还有我……
眼眶湿了，哭湿了他的肩膀，他不知在想什么，但将我脸上的泪珠擦了下去，没有说什么，倒在我怀里睡着了。
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就没有松开的意思。我费劲地把他安置在床榻上盖好被子，将手抽了出来，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吻了吻他的额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阴王……付鄺天帝正在大肆寻找幻蝶圣仙……”玄衣对着九郎说道，九郎正在沉思，被玄衣这么一说，皱了一下眉头，摆了摆手，说：“阻止他，别让他找到！”
我不知是开心还是悲伤，我是希望九郎把我忘掉的，彻底忘掉，重新开始过自己的人生，可是，他若真是如此，我自己又一定是不开心的。
九郎如此，我不知，该是开心还是担忧……他和我在一起，我的不幸，会带给他，让他接二连三的倒霉，受伤。付鄺偏执，必然伤害他，只怕是九郎日后会被付鄺牵住鼻子吧？
我担忧着，手中的竟然让茶水溢了出来，烫到了自己的手，九郎急忙抢过我的手，皱着眉看着，着急地对玄衣说：“看什么！快拿药膏来！”
玄衣急匆匆地拿了药膏，九郎细心地把药膏帮我涂抹好，叮嘱道：“以后做事小心些。”
我心头一暖，却骤然寒了起来，他这温柔，是对我吗？
“巧九，明日我带你去凡间的草原看看可好？”九郎认真地看着我，我不好推脱，也不想推脱，跟着九郎来了我们的那个草原。
草原的木屋露了出来，九郎让我坐在桌子前休息，自己亲自下厨给我做饭。
我头脑突然使唤不了了，应了他，等着他。
一桌菜来了，我看着他，仿佛我们此刻就是一对儿平常的凡间夫妻。
他穿着白衣，他也让我穿白衣，我恍然想到，我之前，特别喜欢白衣，因为我是白蝴蝶嘛！
也许不知在何时，他就已经喜欢上了我，我也爱上了他。就在不经意间，为什么，我没有抓住那一瞬呢？是我太傻了，太傻了……
我慢吞吞地吃着，九郎看着我，默不作声，我去刷碗，做完工，九郎坐在木台阶上，望着夕阳，仿佛回想到了什么似的，问我：“可会跳舞？”
我摇了摇头，九郎却死缠烂打起来：“跳一下吧！”
我红了脸，我只会那个舞，就在草原上，我给九郎跳的那一支。
我硬着头皮跳了起来，九郎看着我，眼眶竟然红了起来，我才发觉，那天，他喝醉时，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俏俏……”
他轻声唤道，我闭上了眼睛，狡辩道：“阴王在说什么？谁是俏俏……”
没等我说完，我就被他吻住了，他好像哭了，流下了眼泪，我的心在颤抖，也哭了起来，九郎挥了挥手，我的易容术被他轻而易举地破了……
我靠在他的胸前，是的，我又沦陷在了他的怀里，他……怕就是我一生的劫数吧？
“俏俏，果然是你……”九郎对我说道，夕阳落下了，我心头一惊，没错，他真的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来了？”九郎笑着问我，我皱了皱眉头，心仿佛在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但该死地把你忘了，还不信你，让你……死在了我面前……”
“可是，我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九郎为我拭去泪水，我笑了笑，摇了摇头，有些秘密，还是藏起来为好。
“俏俏，我可以……我可以把我欠你的那场大婚还给你吗？”九郎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我只有三年的寿命，我不能耽误他，我只要这三年的光阴他能陪着我就好……
“可以，不过……要等到四年以后……”我应承着，九郎皱了皱眉头，貌似有点儿怀疑，不过转瞬即逝，对我笑道：“好！”
夕阳落下，耳畔，传来了两个声音：“我希望，所有爱我者我喜欢的人，都能快快乐乐的，开开心心的，我希望！天高，任我飞——”
“我希望，爱我者，我爱者，永远开心快乐，我希望，天高任我飞，我更希望，无论多少年后，这里，依旧是这副模样。”
我希望，九郎，一世安好，时光，光阴，慢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