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套着婚服，走进了大殿。付鄺身上穿着白衣婚服，头上的天帝冠是我特别嗤之以鼻的，他如今的样子是一副温润尔雅翩翩少年的样子，可我知，他把原本属于九郎的样子在我心中夺走了，不过幸好，我找回来了，却也是个“悔”字。
  他死了……
  我看着付鄺的笑意盈盈的样子，我便觉得气愤，孟生来了，一袭丧服让众仙觉得特别丢脸。毕竟我是幻蝶圣仙，是外人，穿着丧服参加婚礼，不大妥帖。
  于是，我便用光圈掩护换了身丧服，付鄺战神……天帝陛下看了，脸色变了，怔怔地看着我，众仙议论纷纷。
  “幻火君上，我的夫君，今日便下葬了。所以，我要替他守丧！”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付鄺眼中全都是对他的愤恨，不再掩饰。
  “夫君？我才是你夫君啊！”付鄺突然暴戾起来，狰狞着抓住我的肩膀，似乎要把我的肩膀撕下来。当然，他的双目是黄色的，禁术的原因，他很暴躁。
  “不，他是，我亲手把我的九带腰灵给他戴上，我与他拜了天地，成了正头夫妻。”我坚决地回绝道，付鄺向后退了退，把目光射向孟生：“你告诉她的？”
  我看出，他眸子里的明黄愈发浓，在他将一条黄龙召唤出的一刹那间，我便用自己的法术控制住了他：“付鄺！你竟然修炼禁术！”
  “为了你我可以！我做的出来！”付鄺扯着嗓子喊，不错，事情的起因在于我。
  “可你杀了我娘，杀了我三个姐姐！”我的眼眶热了起来，狠狠捏紧了手指，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我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以前那个真正的付鄺的样子，想不起来以前我觉得他的所有的好。
  该忘的，或许也是这些吧？可是我却偏偏记得。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乖，阿梦，放了我，我给你吃糕点，吃红枣糕。”付鄺一阵发疯了般的笑，随后，放低了声音，笑着对我说道。
  “你……害死了……他……”我淡淡地说道，颤抖着声音，浑身也跟着发抖。
  “对！”付鄺再一次怒吼起来，扯着嗓子，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又放低了声音，回归了正常的样子一样：“他用阴谋诡计把你拐走了，你是我的，你最先遇到的是我——付鄺……”
  “你错了，一直都是他。我四万岁时，他替我挡住了孤煞之力，以免我为祸四方。说起来……你要谢谢他，不是他，你可能就被我克死了。”我平静地说道，眼眶中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了下巴处，滴落在了地上。
  “不……是我！是我！”付鄺摇着头，他不信，一次吼声比一次大，甚至冲破了我的控制，浑身魔气大涨。
  “封魔！”我看了一眼孟生，孟生皱了皱眉，我拿出了幻世镜，幻世镜化成了一个幻世铃，叮叮当当作响，魔气封印在了付鄺体内。
  “阿梦……阿梦……你是我的……”付鄺闭着眼，嘴中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嘲笑了几声：“贼心不死。”
  我吐了一口鲜血，拿出了幻蝶圣仙的法杖，狠狠地怼在地上，心里没想到如此简单，但我也不想和天界有任何瓜葛了。
  “从即日起，我蝶谷脱离天界，永不受天界控制。”我颇为威严地说着，作了一副幻蝶圣仙的姿态，芙淳缓缓抬起头：“幻梦……”
  我心中咯噔一下，立马放下了适才的架子，抓住芙淳的手：“水溯溪在哪里？我要救人！求求你，告诉我……”
  我差点儿给她跪下，芙淳不停地摇着头：“小姐！使不得……水溯溪……水溯溪你不能去！”
  “我要救人！”我把脸埋在了她的肩头，我对她如同亲姐妹，同孟生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可以依靠的，唯有她了。这么长时间，我很想找一个人靠一靠，我累了。
  “蝶谷有藏书阁，我们找一找。”芙淳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哄着我，孟生手中又出现一个羽翼手杖，是鸟仙们头领的东西。
  “我已继任为鸟仙头领，我的心腹升墨知情。所以，我孟生，居隐君上再次号令鸟仙，自此自称一族，脱离天界！”孟生冰着脸说道，看了一眼瞪着他的付鄺天帝，笑了笑：“天界前任天帝说过，天帝一当继位，不得作罢。”
  付鄺不出声，我同芙淳，渡湘，还有荷光殿那三个一同回到了蝶谷。
  蝶谷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幽静，美丽。奇异的植物生长着，仙气蓬勃。
  “芙淳，如果我有不测，幻蝶圣仙之位由你即位，不得有误！”我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儿刺痛的感觉，笑了笑：“我乏了，回梦缕台吧。”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我的梦缕台，白色的宫殿般的地方，金色的“梦缕台”三个大字刻在牌匾上，我竟明白了它的意思。
  千万缕梦丝，聚集之处。其中颇有期待之色，期待着她心里的那个人能够入她的梦，成为她梦中的最美好的时光。
  我笑了笑，笑得惨白，慢慢走进了我的房屋，幽暗的，估计的。我突然想了起来，我是孤煞之人啊！
  我不能喝酒，喝一口都醉，这件事，我也是下凡之后知晓的。
  喝雄黄酒是一，莫芙害我是一，我想起了九郎的那句话：“我的事轮不到别人插手。我娘之事若不是莫府使诈，陷害我娘，我娘岂会如此？你别忘了，不让你与孟生在一起的，是你爹！另外，我不想食言，说了婚期延迟，必回延迟！若你想早些进林府，尽管出手！我林梦生没什么好怕的！”
  “没错，我就是个煞星。俏俏，我希望你，别和我这种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在一起，永永远远这样开心快乐。我就这样看着你，护着你，便好了。俏俏，等我娘的事解决了，我就想辞官，不去那官场鱼龙混杂之地。到时候，不知，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笑着瘫坐在地上，笑着，痴痴地笑着，嘴里喃喃道：“我是煞星，我才是煞星……会！九郎，你回来，我爱上你了，不论如何，我心里不敢下手，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我哭了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犹如忘川之水般，藏着故事。
  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天前……
  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想再看看他，看看他的样子，看看他的一举一动……
  我悄悄进了荷光殿，一个小仙侍端着两杯酒，一杯下了毒，我惊慌起来了，上去就抓住那个人的衣服：“你是谁？下毒？”
  “我……我是……我是奉付鄺君上的命令，下灭神散杀了幻火君上，替幻蝶圣仙您报仇。”仙侍害怕起来了，我暗沉了一下眸子，做了心里纠结，管，还是不管？
  “你先下去，我去送！”我终究还是管了，可糊里糊涂说了这话，径直向书房走去。
  书房灯火通明，九郎坐在案前喝酒，一壶接着一壶，一杯接着一杯。我不知怎的触动了心底，湿了眼眶，走了过去，直勾勾地看着那杯有灭神散的酒。
  “你来了。”他没有一丝意外，也没有一丝理所应当的意味，只是淡淡地问着，我点了点头，紧张地依旧看着那杯有灭神散的酒。
  “喝两杯吧！”我笑了笑，笑得极其僵硬，他点了点头：“嗯。”
  我局促地拿着那杯有灭神散的酒，心里纠结着，想要给他，突然之间看到了他的目光，我仿佛看到了我们在草原上骑马，看到了在荷光殿的种种，心，撕裂了。
  终究，我把那杯有灭神散的酒给了自己，九郎貌似有一丝慌张，攥紧了我给他的那杯，红晕的脸上的两只眼睛盯着我，对我说：“书房的门没关，你替我关上吧。”
  “好。”我点了点头，极其灿烂也极其难看地笑着，关上了门，九郎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我很想你。”九郎抓住我的手，对我说，我不敢推开他，也是不想，我承认，即使知道他是杀我至亲的凶手，我还是爱着他，还是心里有他。
  “是啊，我也是……九郎，你，还好吗？”我哭着笑着，忍不住叫了他九郎，九郎摇摇头：“不好，知道你要嫁给付鄺我的心里很不好受……俏俏……你是否，还爱着我？”
  我被这话问懵了，爱不爱？我心中触动着，紧紧抓着衣角，颤抖着，虽是不情愿，可还是承认了：“我爱你，非常非常爱，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真的。我对你，即使我知道你……我知道你是杀我至亲的凶手……我也舍不得杀你……”
  我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哽塞了，九郎也红了眼眶，喝下了那杯酒，我放心了……
  “九郎，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从小到大，给我快乐时光最多的人……谢谢你……”我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咯咯笑着，九郎笑得比我更加开心。突然之间，九郎吐了一口黑血，却也是笑着的。
  “九郎！”我傻了，立马跑了上去，抱住他，把他放在胸前，他呆呆地望着前方，却抓住我的手：“你对我下了灭神散？”
  我心如刀割，把他放在地上：“对，是我。可我后悔了。九郎，杀我至亲的不是你对吧？”
  我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九郎闭上了眼睛，笑意不改：“俏俏说是，我就是，俏俏说不是，我就不是。”
  “林梦生，你……”我下意识地指着他，却发现自己口中的他的名字是林梦生。
  我好似惊醒一般，颤抖着全身，脑袋刺痛着，痛苦地大喊道：“我认识你！凡间我认识你！”
  “姑娘莫不是同我有误会？”
  “不是！只因为你抢人所爱，横刀夺爱之事最让我唾弃。所以，我才不想理你呢！”
  “你个强盗，看什么呢！”“走吧，去我府上吧。”
  “既然你喜欢，我就买下来，让你每天晚上都看着它！”
  “我出生在九月，所以取九字做小名。”“我小时候是我家最丑的一个，我娘怕我长得太不好看，就叫我俏俏，希望我长得俊俏些。”
  “我愿陪着九郎一生一世都开心，快乐。”
  “我会一直保护俏俏，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原来，第一个遇见的，不一定就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原来，我真的喜欢上你了。九郎，对不起，我可能要离开了。”
  “不要！俏俏，你是我妻，你不可以离开！”
  “我希望，爱我者，我爱者，永远开心快乐，我希望，天高任我飞，我更希望，无论多少年后，这里，依旧是这副模样。”
  “如果我死了，可以换回你们天界和平，可以让你不再为我承受太多，我倒是愿意的……好吧，我的确只是为了证明我不是那么没用，保护不了你还要你护着我。对不起！”
  “九郎……”我捂住头，看着地上的九郎，九郎指着桌上的一碗水：“那是忘川水，喝了它，快喝它！”
  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端起了忘川水，喝了下去，水中都是我们的过往，从凡间一梦，到天界不识君，我在水里滴了几滴眼泪，强行喝了下去，可不到一会儿，我吐了黑血，黑血中有黑色的虫子，很恶心，我看着这一摊带有虫子的血，什么都记起来了，彻底记起来了……
  “蛊……”九郎说着，我恍恍惚惚记了起来：“就算是忘川水，我也不敢保证，你忘了他。忘蛊，就算你记起来，也是懵懵懂懂的状态，你永远都不会记得那个给你吃了迷魂药的人是你的爱人。”
  “不对，不是你……你那时候明明还是没回天呢！你……不是你干的……九郎，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我再次把他抱进怀里，九郎自嘲一笑：“还是让你发现了。好吧，俏俏，我承认，我发现了那个杀人真凶，可我怕你伤心，所以，我就没告诉你……俏俏，对不起，我想解释时，我发现你过得还是很好的……所以，我就打算让你好好活着，我死……刚刚的有灭神散的酒，是我换回来的……”
  “九郎……”我哭泣着，握住他的手，我爱他，我不想他……魂飞魄散……
  来不及了，九郎全身发着白光，整个人气色更是不好，他摸了摸我的脸，笑了：“俏俏，我把我全身的法力传给你，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
  我的全身热热的，再次睁开眼睛时，九郎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我如同疯了一般，哭喊着，嘶哑的声音我都觉得可怕。
  我摸起头上的发簪，刺向胸口，又拔了出来，孟生是不死鸟，给我的东西护住了我的一条命。
  我用血护住了九郎的形体不会分散，把他藏在袖口，幻化了一个胸口有伤的莲花，跑去了孟生处，把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梦生为了你，自己……”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瞪着眼珠子，瞬间转为伤痛。
  我把九郎的身体交给了他，让他好生照料，又让他找到付鄺房里的香。
  我回到了梦缕台，回忆着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爱上九郎，不然，他不会成如今的样子……
  大梦初醒，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是哭着醒过来，我才发觉我睡到了地面上，又发现自己再一次梦见这件事。
  我再一次哭了，撕心裂肺。不对，我的心上面已经有了一个洞，伤了一个大洞，会不会就是它在痛？
  我进了藏书阁，从日出到夕阳西下，整个藏书阁的竹简和书都被我翻烂了，都堆在地上，我放空自己，眼泪不知何时又哭干了，芙淳进来了，抱住我：“别这样，一定有办法！”
  “带我去水溯溪，那里一定有办法……”我冷冷地说道，芙淳叹了一口气：“水溯溪内，所有的办法都需要你的命来换。”
  “那我换！”我坚决地说道，她又问了：“就算只剩三年寿命也心甘情愿？”
  “不错，心甘情愿……”我点着头，芙淳拗不过我，答应我明日去那里。哄着我回了房间休息。
  我坐在那里，突然之间笑了，哼唱起来：“啊～啊——蝶谷的姑娘，来把话儿说。啊～啊——阿哥对我重如山，我将阿哥比如星。欲将幻蝶炼成仙，去把阿哥摘回来。阿哥莫笑幻蝶傻，此时幻蝶心里话，不知阿哥领妹情？阿哥若是领此情，携手去渡千里劫，相伴一生也心愿。”
  门外的芙淳听见了，我看到她回头看了看，叹息着摇头离开了。可怜我？不！我是最可恨之人，是我，是我害得九郎成了半死不活的仙人，是我，和他相恋却惹得付鄺报复。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我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一直哭，一直哭，我希望，记忆里那个痞子强盗能够回来安抚我，能够回来继续和我再续前缘。回来，继续做我的夫君，回来，继续做我的九郎。呵！我太贪心了！怎么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有九郎的日子，我同九郎那段快乐的日子，我和九郎那段开心幸福的日子，即使只是一瞬之间，也是好的，也是好的啊！上天，就因为我是孤煞之人，我就不能同爱人相守吗？
  我愿用一生的时间，去换回记忆中那个翩翩少年，那个真正的温润尔雅的少年，那个只会对我好，没有心机，不想当大官，当天帝，不偏执的那个他，那个同我一起在汗血宝马上共度美好时光的，世上仅此一个的九郎。
  九郎，我的最爱的人，你何时，能够再回来，同我，再一次去那片草原上呢？你的妻子幻梦，你的俏俏，在等你……
  想着想着，竟然又睡着了，梦里，是那个翩翩少年，是那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同我，共同策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