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芙淳说我奇迹般地躲过了一个冬天。我看看两边泥土里钻出绿油油的小草,又看到了枝丫上冒出的嫩叶,微微一笑,自己熬到如今,也是不易。可自己,又还有多少寿命了呢?
  我和芙淳都知,我总归熬不到明年,可能连夏蝉初鸣都等不到。可是,我仍然倔强地让自己的寿命延续,也始终不愿告诉九郎真相。
  “俏俏,你看,糖人!吃一个?”九郎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个女郎的身形的糖人。
  我看着越发眼熟,终于恍然大悟:这就是我!
  “我?”我吃了一惊,九郎点了点头:“我是按你的样子让糖人师傅画的。像你吗?”
  我点了点头,心中很是开心。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知足地看着九郎。
  “这就知足了?”九郎揉揉我的头,微微一笑。如今的他,有时候也同我吵嘴,可大多时候都是百般呵护我的。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看着九郎对着我笑,自己也就欢喜了。
  “没有!”我摇摇头,我是渴望着陪着九郎直到永远的,可如今……
  一想到如此,眼眶就红了,可我忍着不让九郎看出端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又要哭了?”九郎摸着我的脸,一脸关心,甚至,还有些害怕,害怕我不高兴。
  我摇摇头,心中一团乱麻,强挤出一抹笑,自认为同往常一样,可是,那笑容苦涩极了。从前,没有尝过苦,不知道苦是什么滋味。如今,知道苦了,却怎么也摆脱不掉了。
  “九郎,再去那片草原走走吧!”我带着乞求的目光,看着九郎,九郎点点头,握住我的手,便拉着我出了府。
  九郎的娘看到了我,拽住我的手:“俏俏,干嘛去?”
  “出府玩玩儿!”我轻快地说着,恍若自己没事一般,憨憨地笑着。
  “哦!转转去吧!臭小子,好生照顾俏俏!”九郎的娘笑开了花,指着九郎厉声喝道。
  “娘,你到底是我娘还是俏俏的娘亲啊?”九郎不满地看着他的娘亲,我被他那副委屈的样子逗笑了,九郎也尴尬得要命,他的娘亲哼了一声:“你啊,从前是,如今,我只有俏俏一个孩儿!你不作数了!”
  “娘~”九郎撒娇道,委屈得要命,撇了撇嘴,逗的我哈哈大笑。
  街上依旧很是热闹,我看到了那棵姻缘树,傻愣着盯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知道,我陪九郎的时日不多了,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傻傻的乞求这棵树能够让我和他永远在一起。
  “我希望,能和九郎永远在一起。我知道我很自私,不过我的确想这样。如果,如果我的情况还是如此,我希望他忘了我。忘得干净彻底,一丝痕迹不留。”
  我偷偷流下了一滴泪,又悄悄抹了下去。
  “许了什么愿?”九郎看着我,疑惑地问着,我摇摇头,他便不再继续追问了。
  “少夫人?”街边路过一个摊位,那个摊位是卖烧饼的。她看到了我,疑惑地自言自语着,随即转身同她的夫君议论起来了。
  “她刚刚说什么?”我紧盯着那个妇人好久,感到莫名其妙了,竟然还有些心虚:九郎的妻子不应是百里溯幽吗?
  “呃……俏俏,对不起……孟生大婚时我爹要我娶百里溯幽,我一着急就把你我的关系说出来了……”九郎慌张地解释道,手掌心冲着我,仿佛怕我打他一般。
  “说出来了?”我愣了愣神,呆滞地看着他,他点点头,真诚地看着我,我信了。
  “俏俏,你别生气……”九郎以为我生了气,连忙向后退,我盯着他的目光,一下子扑了上去,笑着说道:“我不生气!”
  我感到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九郎看了看侧面的我,鼻息热热的吹到了我的脸上,眼泪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我哭什么,九郎顺势抱住了我,很紧很紧,我几乎喘不过来气了。
  半个时辰后,九郎捋顺了我的发丝:“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我是不是喜欢上九郎了?
  这个想法轰炸着我的脑袋,我不敢去承认,整理好情绪,推开了九郎:“没有!”
  九郎目光变得晦暗起来了,我的心中不安起来,想要回头去看他却是不敢。
  走了没几步,我的手突然被他紧攥起来了,被他拽了回去,跌进了他的怀里:“可我喜欢上你了!”
  我呆滞着看着他,我觉得这一切是那么不真实,仿佛期待了很久的一句话突然得到了一样错愕不已。
  “你是不是开玩笑?”我不大相信地笑了笑,想要推开他,却是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没有,真的!是真的!你这个人,让我一点儿也没有防备地喜欢上你,你还想抵赖?俏俏,你有没有过,惟愿你好的感觉?”
  我愣住了,看着他,我好像……不!
  脑中的疑问再一次被我掐断,我甚至不敢去想我喜欢的是谁。
  “没有!”我狡辩着,低着头,被他勘破了心事般无措。
  九郎依旧看着我,什么话都不说了,我抬起头,想看看他怎么了,嘴巴却突然被堵住了。
  是他!九郎!
  九郎紧紧地抱着我,我无措地看着他的脸,太近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我才想起去推他:“九……郎……”
  九郎松开了我,额头却顶住了我的额头,目光仿佛要将我看透:“如今呢?”
  “没有!”我自当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假思索地说道,在心底也是斩断了这个想法萌芽。他失落地看着我,一下子抱起了我:“路还很长,我抱你去哪里!”
  我没有拒绝,躺在他温热的怀里,满足地看着他。
  “你真的没有?”九郎穷追不舍地问道,我摇摇头,目光暗沉下去了,真的没有吗?
  上几回我没有注意到去草原的小路上的风景,这次我是真的注意到了。一路上青葱如油,倒还真的有春天的气息。刺骨的寒却偏偏挑了这个时机趁虚而入,我强忍着,九郎看了看我,将他肩头披的肩披给我盖上了,我暖洋洋地依偎在他怀里,没心没肺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