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打架
那是春季有天中午放学回家,她又集结了三四个人在欺负同村的一个女孩,每个人手里有一支野蔷薇条。我看了感觉她们欺人太甚,而且那个女生花小妮在四年级的时候跟我坐同桌,学习太差留了级现在依然四年级,应该跟花兰兰同班。
花兰兰对着她说:“跟我说,今天上数学课,为什么不给我抄作业,把本子捂得这么严。”心想花兰兰真够笨的,抄作业也不会找对人。
我跟她们说:“花兰兰,你们不要老是欺负老实人,她妈知道会找到你们家的。”
兰兰轻蔑一笑,对我说:“花年年,我这几年都没有找过你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多事。”
我说:“她不给你抄作业是她的自由,拼什么打她?”
她说:“如果你非要给她帮忙,那我们连你也收拾了。”
我被气坏了,生了气特别冲动,手不随脑,虽然有些害怕她们人多,仍捡了身边的一个细木杆,冲了过去,我知道如果我跟花兰兰单挑未分胜负的时候,她的小伙伴应该不敢过来帮她,毕竟我比她们都高,我上五年级,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武器和战斗力。
我凝聚全身力气到木杆,冲到她身边,准备让她见识我的厉害,结果木杆还没到她身上便折断了,这是一支从树上自然脱落又经过一冬天腐朽的武器啊。我赤手空拳,她的野蔷薇条像雨点一样落在了我的身上,下级也过来献殷勤帮她,我不小心被她们推翻,脸朝上倒在地上,头那边还正好比腿部低,要挣扎站起来总是有点难,我想中午没吃饭我饿了没力气,她们甩下的蔷薇条发出轻快的爆破声,落在我的身体和脸上。花开被吓哭了,他只是一个刚上一年级的男孩,他跑过来用身体护着我的脸,这样我更加起不来了。我气她们,对花开更生气,也怕她们伤害到他,我需要的只是他拉我一把而已。这股气让我推开花开,换了脚和头高低位才爬起来,这次我抓了一支被人折断的青条竹子,气势如虹,她们全都吓跑,我追了一阵便停了下来。身上和脸上一阵一阵火辣辣的。花小妮追上我和花开,她低着头一句话没说,偶尔会用她那几乎跟牛眼那么大的双眼看我,她的眼神好像也像牛那样饱含心酸和苦情。
回到家我妈看着哭着的花开和我的脸,让我跟她讲怎么回事。我一边哭一边说,我妈翻开我的衣服,看到我的身上的一条一条的印,气得爆炸,说我平时在家蛮横,在外面总吃亏,抓住我的胳膊便跑到花兰兰家理论去了,我爸和花仙仙跟在后面。花兰兰的妈妈是村中妇女最强母老虎,花兰兰的爸爸也不太讲理,我爸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理论没有啥结果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从此我们家便跟他们家结了仇,之后一直到我上大学,我爸妈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我们三个也是。
中午我妈和花仙仙用清冽的井水浸过毛巾,再拧干帮我敷脸上和身上的淤痕,我感觉不是很痛了,下午便跟花开一起去了学校。
可是在班里坐下上语文课的时候,我的脸上又火辣辣烧了起来,我用手摸感觉我的脸像我妈发的面一样肿起来,很难为情,双手拿课本立起来挡着自己的脸。语文老师是班主任,也是我爸当年初中同学,我语文成绩比数学差太多,他有时候也会格外关注我(在这件事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故意想整我),看到我的动作以为我在打瞌睡,便喊我起来念在学的《狼牙山五壮士》,我觉得自己变成了烈士,我绝望迟缓地站起来,想到别人会看到我的脸,眼睛便花了,我哽咽着结结巴巴地念课文,有时候怀疑自己下一句就会呼吸不上来死掉,一段课文让我读了十多分钟,但是语文老师始终没有让我停下。等我念完,他让我坐下,让同学自己读几遍课文,便走下来问我怎么回事,儒雅温柔,我哭哭啼啼告诉了他,感觉他有说不出亲切,同时也感觉自己今天太屈辱,便趴在桌子上面哭起来。
他问了花兰兰的班级之后便走了,过了二十分钟他回来把我叫出去,双手拿着课本背在后面,低头跟我说:“不要哭了,我已经下去找到她教育了她,作为一个女孩子不能这么凶。”
我听了他的话哭得更凶,因为有时候被人安慰就是这个效果。
“你的脸都肿成这样,还来上学,不知道你爸是怎么当爸的,能让别人把女儿打成这样,他当年可是班里一霸。你回家去,就说我让你回家的,让你爸带你去诊所开点药涂涂,明天还肿着就不要过来上课了。”
读课文那天的耻辱和老师的温柔是我小学最重要的记忆,直到我上大学,都会一遍一遍地咀嚼这记忆,恨意越来越淡,老师的善良和温柔却愈发闪耀。
我回家路上,春日寂寂,田野苍茫,渺无一人,想到今天老师说的话,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不禁又大哭起来,我想今天只因为受伤的是我所以他们才会若无其事地让我来上学,让我来丢脸出丑,让所有人觉得我没人疼爱。爸妈从来没有想要我,我多余地就像人大拇指上长出的第六个指头,没用、愚蠢、丑陋。
同时我也特别恨花兰兰,却没有办法报这仇。我只是记在心里,我想我长大了一定要狠狠地换回来。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她便遭了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