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除去酒店非常体贴人性化的服务之外，住过希顿的人都知道，这酒店还有一个肉有可见的特点——
贵。
双脚踏进房间的一刹那，鞋子就微微陷入柔软的羊毛地毯间。屋内的装潢和顾盼以前住过的两次房间差不多，是略奢华的北欧风。
现在外面黑云压日，大雨一直倾盆不断，房间内的光线几乎全源自于头顶昏黄的吊灯。整个屋子除了迷醉的色调外，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暧昧。
当然，如果房间客厅中央没有围着一堆精英高管们，正挺着身子兢兢业业的开会看文件的话，那上面的形容或许会更贴切一些。
顾盼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刚刚进来之前，她就用眼神和董善善交流过——
“凭什么他让我们进去我们就要进去？”
“姐妹你忘了我们的人设了吗！叛逆女孩的字典里不许出现‘听话’二字！”
“我都为了陪你闯祸被停卡了，你要是敢半途而废的话那就绝交警告。”
……
可显然董善善那时已经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面了，无论她是用脑电波召唤还是咳的像患了肺结核似的，都没能换来对方一个“意会”的眼神。
无奈之下，她心底只能陪董善善一起进去。
那位男秘书没有直接将她们领去客厅中央，进去后带碰上她们向右一拐，拐去了旁边的待客厅。
转身之前，顾盼眼神又无意朝那边看了一眼。
除去那些正襟危坐的公司高管们，背对着大门方向的位置，还坐着一个男人。
身子挺拔笔直，身上穿着的衬衫一丝褶皱也无。因为背对着这边，身前景象她看不清楚，但是却瞧见了对方搭在沙发上的手臂。
衬衫袖子规规矩矩的平整裹着，腕间系着黑宝石袖扣，即便头顶的光线昏黄又带着温度，但袖扣折射出来的却依旧是冷光。
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就算只有一个背影，也让人感觉到周身的冷然。
他头微垂着，似是在看着文件，坐在他身边的那些高管们一点多余的声音也不敢发出，气氛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紧绷。
顾盼觉得新鲜。
她以前去S市也经常去公司找她哥玩，却从未撞见过对方开会的样子。印象里顾安南对着自己的秘书助理也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什么正经的时候，但那些人也都认真仔细的听着他的话。
今天偶然看见和她哥风格不太一样的掌权者，两相比较，还真感觉到她哥的不靠谱了。
不行，她回头要好好羞辱顾向南一番，哼，霸总没有人家做的像，狗腿子倒是一直做的很666。
没再过多停留，下一瞬，她便收回注意力，回身和董善善一起跟着那位男秘书去了待客厅。
这边，被临时通知来开会的高管们确实如顾盼观察到的那样，无一不无措紧张。
沈家业大，除去旁支以外，单沈老爷子直系的血缘亲属也不少。
他有四儿一女，大儿子意外去世后只留下一个独苗苗，就是现在正坐在他们跟前静着一张脸翻文件的沈慕彦。
没人猜到他会毫无征兆的忽然回国，就如当年沈老爷子去世，没人料到沈慕彦会越过几位叔叔，成了沈氏新一任的掌权人。
毕竟沈老爷子在世时，那几位叔叔可没少“照顾”沈慕彦，到了年纪分给他历练的也是频临破产的一家娱乐公司。
那时候大家都暗自观察着沈老爷子的态度，哪料那位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儿子们胡闹“欺负”孙子，一点阻止的意思也没有。
当时圈子里就在疯传，什么特别的疼爱，都是空的。沈慕彦在沈家就算是长孙，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辈，估摸着以后也不会有大作为。
这风声在圈子里还未停歇呢，沈慕彦就在那边用实政打脸，仅用半年时间，就硬生生将一个快宣告破产的公司，推到了行业翘楚地位。
“沈慕彦”这个名字，也成了各大财经杂志以及人物专访中的常客。偶尔他跟着沈老爷子出席活动，大家对他的夸奖称赞，更是让一直等着看他笑话的叔叔们脸色格外好看。
其实有了这番铺垫，后面的事情倒也给了众人一个缓冲。沈老爷子的遗嘱炸出水面后，大家虽微有讶异，却不至于十分意外。
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后面的事——
例如沈慕彦拿到沈氏继承权和沈氏总裁的位置后，并没有直接入驻沈氏总部，而是第一时间选择了出国去北美才建部不久的新公司。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这种关头他如果一走，就算还有个总裁的名头有什么用？
他人不在国内，公司内部有什么重大决议，可能会通知到他，但话语权却不一定是百分之百。就算是他以身份施压，也难保沈家其他人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到时这么稀里糊涂过上几年，公司内部肯定完全大洗牌，他再回来也会面临一地鸡毛的场面。
然而沈慕彦时隔几年后的突然回归，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虽才入驻总部三天，公司内却已经被他清理换血的像是重新安了个芯子。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就像也没人知道，他出国前到底留了多少未知的势力在沈氏。
不然的话，回国后这几番大动作，不可能让他做的如此顺利。
也是从这之后，所有人都了解到，这位看上去寡欲沉冷的年轻总裁并不好惹。
所以此时被莫名叫来酒店开会的高管们，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他们有什么小失误，最后搞成被卷铺盖的程度。
————
沈慕彦的男秘书叫李迟，是个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
他将顾盼和董善善带去会客厅后，又找酒店服务员给她们安排了下午茶。
白瓷镶金边的精致茶杯中，刚刚泡好的红茶正冒着热气。一旁的托盘上摆放着漂亮诱人的甜点，顾盼粗略打量一眼，发现竟然很巧合的都是她喜欢吃的。
巧克力树莓泡芙，香蕉马芬，最上层，还有四块草莓大福。
顾盼是出了名的甜食控，此时看见这些东西，连心底仅存的一点不耐烦也没有了，甚至还丝毫不吝啬的冲那位男秘书礼貌笑了笑。
李迟看着这位大小姐的明眸皓齿，不动声色的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
他恭敬的站在一旁，目光看向董善善。
“四小姐，你们这次的事情……总裁都知道了。”
董善善一脸萎靡，活脱脱像是被吸了阳气的小可怜儿似的，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该传达的意思传达到了，李迟也不欲多留。
他最后嘱咐一句：“总裁待会开完会，会亲自和您谈话，四小姐您和朋友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
后来李迟走后，顾盼直接凑到了自己姐妹跟前。
“什么情况啊？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位大哥啊？”
顾盼只知道董善善的妈妈是沈家人，但平时两个人聊天却从不会聊到家里的事情。除了偶尔和她一起玩时见过的几位沈家长辈外，她还真不知道董善善还有一位霸总大哥。
董善善不知道一会儿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所以此时也没力气多提，冲顾盼摇摇头，之后又对她说：“盼盼，对不起啊，连累你陪我一起等着被训话。”
顾盼对自己人的包容能力向来是毫无下限，况且今天这事儿又没什么，还不至于让她当真的程度。
听了董善善的话，顾盼斜着身子撞一下她的肩膀。
“说什么废话呢。”
说着，她拿出手机，试图转移姐妹的注意力。
“行了，可别丧了，打起精神，姐妹要给你欣赏我新墙头的盛世美颜了！”
董善善惊了，一扫刚刚的沉郁。
“你又换墙头了？！”
顾盼这位大小姐呢，看着美美瘦瘦一身仙女味，但其实私底下却是非常庸俗的死颜控。
她喜欢好看的脸，尤其是好看的男人的脸。
从小到大她粉过无数明星演员，甚至网红电竞选手也有，只要对方的脸入了大小姐的眼，那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那张脸基本上就会以屠版之势，强硬的出现在大家的微博首页里面。
啊，如果你有幸同时拥有顾大小姐的微信和微博小号的话，大概还能清晰感受到，一个人到底能把分裂做到何等极致的程度。
朋友圈——
【陪奶奶看了一天的泰戈尔，生如夏花，月光温柔。[月亮]】
【分享：从动物到上帝——人类简史到底都讲了些什么。】
【分享：大提琴演奏曲《岁月静好》】
微博——
【操操操操□□命令首页的网友们行动！赶紧给我搞到这个小哥哥的所有生图！！！】
【天呐这张俊美容颜之上，那黑亮挺硬的头发丝，都比其他人的优秀。这种男生，有什么理由不爱他呢！】
【崽崽！姐姐可以！呜呜呜姐姐等你来太阳！】
……
每次董善善看完她的朋友圈再刷到她的微博，都有种恍惚感。而最要命的是，每可能顾盼上一秒刷的还是张叉叉，下一秒就换了李某某。
只要脸好看，她可以在墙头做转体跳跃甚至一整套广播体操。
粗鲁点的话就是，顾盼换墙头的速度，比她换内裤还要勤。
董善善看着她，默了片刻，问：“前两天那个电竞小奶狗不喜欢了？”
顾盼头也不抬，“他黑眼圈太严重了，影响美感。”
“？？？是谁曾经说对方的黑眼圈都是他努力的勋章？”
“那时候新鲜劲儿没过嘛，现在看腻了还勋章个屁。”
……行吧，渣的毫不遮掩，明明白白。
不过幸好顾盼也只单纯的私底下粉一粉，并没有利用家世便利去和那些墙头见面认识之类的。不然不说她这个家世，单凭那一张脸，肯定就要让不少人沦陷做裙下臣。
到时候大小姐的热情冷却，目光转投新人身上，啧……那画面得是何等的凄凄惨惨戚戚。
顾盼根本没在意姐妹的心路历程，嘴里还在不停念叨“这次的真的是人间绝色”“那眼窝和鼻梁”“还有那一身的气质，啧”……
短短几秒钟，她的彩虹屁就快从国内吹到大西洋了，饶是心如止水的董善善此时也有点好奇了，到底是多帅的男人，能让顾盼这么夸张。
于是她探着脑袋，跃跃欲试的等待顾盼给自己翻新墙头的照片。
哪料……
董善善面无表情的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抬眼朝顾盼看过去。
“这就是你所谓的人间绝色？”
她形容夸张没问题，但能不能不要这么图文不符啊？
这照片上的人脸在哪里？就一个拍得失真到像马赛克一样的背影图，就人间绝色了？
草率了点吧姐妹。
顾盼此时对新墙头的滤镜堪比水泥墙那么厚，指着自己拍的照片。
“我在飞机上看见的人啊，又不能直接怼人脸上拍照，那多猥琐。不过这背影怎么了？单看背影也能看出对方迷人的气质啊。”
“……”算了，姐妹开心就好。
想着这些，董善善十分艰难的点点头，附和着顾盼一起吹这位新墙头的彩虹屁，“嗯，确实迷人，从对方平整的肩线上，就能看到他轻抿着的薄唇。从他劲瘦的腰部，也能看出他的轮廓线条多么清晰分明。
还有这双大长腿，天呐，我仿佛透过它们，看见了这个男人的双眸有多么的狭长，迷人。一定有不少少女，溺死在了他的眼窝深处。”
顾盼一言难尽，看着她，“你再这样我打315打假热线举报了。”？？？跟着夸也不行了吗？现在姐妹这么难做的吗！
善善委屈，但善善不敢说。
不过虽然夸张，但董善善的话还真有挺戳到点子上的，飞机上短暂一瞥，顾盼却清楚的记得，对方有一双很深邃的眸子。
顾盼来不及多想，外间就传来了多位高管离开告别的声音。
她和董善善相互看了一眼，很默契的都起了身，朝外面走过去。
出去时，碰巧路过各位高管顺着走廊往外面走，有两个人跑过她们身边时，还小声嘀咕着：“今天这些事在公司也能说嘛，真不知道把咱们特意叫来酒店有什么意义。”
“你小点声，上头的意思是咱们能瞎猜的吗？”
声音渐远，李迟也重新出现在二人的视线里。他冲她们微微点头，道：“四小姐，总裁叫您和您的朋友过去。”
董善善深吸一口气，拽着顾盼的手，表情如同赴刑场般壮烈。
“走吧。”
顾盼跟在她旁边，觉得她好笑又可怜，一时之间也对她那位大哥有了些好奇。
李迟安静的将她们领去套房的中央客厅内，正中间的茶几上还摆放着几位文件，刚刚坐在高管中间淡漠的掌控着全局的男人，此刻纹丝未动，坐姿依旧如同之前那般。
顾盼悄悄打量了一眼，虽然对方还在看着文件，并未抬脸。但她莫名的，就感觉他有点眼熟……
没来得及细想，只见对面的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时，顾盼眼前如同有无数条弹幕疯狂划过一般——
【呜呜呜姐妹猜得很对，他脸上的线条真的是清晰分明】
【这沉静的眼波真的能溺死人啊啊啊啊】
【上帝在塑造他来人世间时，一定全选择了Perfect的模式吧，不然她找不到这张脸没有缺点的原因！】
……
而这数条弹幕里，有一条大号字体加黑加粗的特别显眼——
【是新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