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牛大壮的心与剑

  街道上，牛大壮变得沉默。
  魅女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那对兄妹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他们的父母上个月被街头那家酒肆的老板雇去宝窟采食材了。”
  闷不吭声的牛大壮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向魅女，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结果那里已远离了安全区，极其凶险，本禁止普通百姓进去采摘的。”
  魅女说着，看了眼牛大壮，见对方并未过激反应才继续道：
  “老板贪图那个区域的珍贵食材，而欺骗了兄妹父母二人，让其去采摘。”
  “而他们在进入宝窟之时，都还不知道自己所去的目的地有多凶险，就算是普通剑士也不敢在那多呆。”
  说完，魅女担心地看着牛大壮，拍了拍对方肩膀，轻声道：“世间总是有许多不好的事在发生，你不可能奢求每一人都善良。”
  “我知道。”
  牛大壮缓缓抬头，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笑道：“那么多可怜人，我要是都帮，得累死去。”
  随即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姐，你就不用担心我去做傻事啦！我这身肉可是睡出来的，而不是行侠仗义出来的！嘿嘿。”
  魅女看着牛大壮没心没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而她没发现的是，刚才牛大壮因用力握拳，在掌心留下了数道指甲刺入血肉的伤痕。
  ……
  太阳缓缓往西边靠去，阳光不在如午时那般刺眼，变得柔和了许多。
  “听尧剑说，过段时日会与李心大人一同去边县寻找金刚果。”
  魅女惬意的感受着街边久违的市井生活气，随口问道：“大壮，你有何打算？”
  牛大壮眯眼看着天边，不知所想。
  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答道：“哦！那当然是一起去，尧大哥帮了我那么多，他有事我定会帮忙。”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魅女点了点头，认真道。
  对于尧剑，魅女的感觉很复杂。
  对待敌人冷漠、杀伐果断，有时甚至可怕，而对身边的人却温柔心暖，如一个邻家大哥哥，虽不爱说话，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那份善良与真诚。
  “姐，你之后有打算吗？”牛大壮打断了魅女的思绪，突然问道。
  “之后？”魅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是说帮尧剑找到金刚果后吗？”
  见牛大壮点了点头，魅女转头再次看向街旁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禁流出一丝羡慕，缓缓道：“大壮，其实我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牛大壮眼睑微垂，不知神色，轻声道：“我知道的。”
  “那我们留在李心大人的岛上吧！”
  魅女突然开心地抓着对方粗壮的手臂，隐隐期待道：“我不要职务，哪怕是帮忙打扫院子也可以，我们兄妹两就在养心岛上，帮李心大人打打杂，平凡安稳地过一生吧。”
  牛大壮微微抬头，看着魅女难得露出笑容的脸庞，眼中不禁浮现一丝愧疚。
  “怎么，你……”魅女有些诧异，不禁停下脚步，道：“大壮，你不愿意吗？”
  牛大壮见对方盯着自己，眼神不禁有些躲闪，吞吐道：“不是不愿意……就是……”
  “你想跟尧剑一起出去闯荡，是吗？”魅女看牛大壮面露难色，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随即替对方说出了口。
  牛大壮看着自己姐姐黑纱后的那道疤痕，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仍是点了点头：“嗯。”
  见对方面露失落，逐渐沉默，牛大壮连忙解释道：“姐，我想出去看看，我打算编制一本《世界八卦全录》，记录各地的奇闻异事。”
  随即牛大壮牵着对方的双手，看着对方继续说道：“到时我还会把各地有趣的事情，好玩的东西，好吃的食物都寄给你，让你在保县也能感受到全世界！”
  魅女感受到对方内心的兴奋和期待，抬头看着牛大壮，微笑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牛大壮见状，鼻头一酸，突然一把抱住魅女，认真保证道：“姐，我完成后，一定会回来找你，等着我！”
  被抱住的魅女，头埋在对方的肩头上，悄悄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记得每月给我写信，报平安。”
  “嗯！”
  牛大壮眼神坚定，面色逐渐变得沉重，双手紧紧抱着魅女，微微抬头看向天边的火烧云，暗自发誓道：
  银黑针魔，我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我爹娘的命，你必须血债血偿！
  ……
  日落西山，天空逐渐昏暗了下来，路上的孩童嘻嘻哈哈地往家中赶去。
  独留下街尾角落处的两个小乞儿，蹲在一边，紧紧攥着那颗心形烧饼舍不得下口。
  而街道上的牛大壮，说是要顺路去看望王虎义，便告别了魅女，让其独自回剑盟。
  ……
  夜幕降临，周围逐渐变得漆黑，这是小丫头每天最害怕的时候，也是每天最想爹娘的时候。
  “爹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丫儿好想你……”小丫头轻轻坐靠在少年的身上，双眼微微泛红。
  少年心疼不已，环抱着妹妹，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丫儿乖，等丫儿长大了爹娘就会回来了。”
  “那……丫儿什么时候能长大？”
  “别急，长大很快的。”
  ……
  少年抱着怀中的丫头，转头看向街对面的一家酒肆。
  每晚他都会带着丫儿来到这里，因为他要看着那家酒肆，要牢牢记住酒肆老板的嘴脸，将其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怕，哪一天自己没来看了，仇恨便会被生活的饥饿穷困所冲淡。
  他怕，哪一天自己没来看了，他便会适应了现在不死不活的生活。
  所以，他必须每天都来盯着，时刻告诉自己不能忘记。
  哪怕所有人都忘了，他也不能忘！
  罪恶不能被时间所掩盖，善良更不能被邪恶所压垮！
  ……
  轰！！！
  突然一声爆响，安静的街道此时惊呼一片。
  少年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酒肆瞬间火光冲天，整个店铺都燃起熊熊烈火！
  酒肆老板慌忙从店内冲了出来，浑身焦黑。
  他看着被火焰吞噬的店铺，满脸绝望地跪在了地上，双眼失神，疯疯癫癫不知所言。
  而街旁，火焰的光影在少年震惊的脸上不停闪动，他颤声道：“这，难道是报应……”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少年眼前，冷漠的眼神和庞大的身躯，让人望而生畏。
  “照顾好你的妹妹，好好活下去。”
  话音一落，身影迅速离去，少年怔怔地看着对方消失之地。
  酒肆垮了，黑心老板似乎也变得神志不清……
  骤然，少年心中支撑他坚毅活下去的仇恨轰然崩塌！
  他双眼泛红，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流下，滴在怀中丫头的头顶上。
  丫儿死死抓住对方的衣角，不敢抬头，她知道：哥哥不愿让她看到其哭泣的模样。
  终于，少年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痛，张嘴哇的一声，彻底哭了出来！
  这一个月的压抑，终于得到了全部的释放。
  而其怀中的丫儿更是双肩颤抖不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死死抱着放声大哭的哥哥。
  “哇啊啊啊！”
  少年哭声穿透了整条街道，彻底刺破了保县的黑夜。
  悲痛不已的少年哭声，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保县这一夜，众人不眠。
  ……
  而此时，一个肥胖的背影出现在街道远处，缓缓离开。
  牛大壮手持一把残缺破剑，神色低沉，背着火光，一步步走向漆黑的街道尽头……
  我有一心，专惩害人父母之凶徒！
  我持一剑，专斩断人亲情之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