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现身又失踪

  等我赶到村东头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到了，有背着包的，有拎着箱子的，有紧皱眉头不说话的，也有窃窃私语互相交谈的。
  等人都差不多到齐的时候，村长开始说话了。
  “我想大家都知道，刘贵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或许是出了什么变故，”周围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怀疑声，问询声，低泣声，抱怨声，马上盖过了村长的声音，村长又拿起手中的喇叭开始喊话，“陈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自救。”
  听到自救的话，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阿柱起尸，我想是怨念太深，哪里来的怨念，我想是我们平时造成的，所以阿柱会来报复我们，所有人现在回家，带上香烛纸钱，我们要去池塘边祭一祭阿柱，大家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好了的就回到这里集合。”
  我也回家拿了两根红烛和黄纸，本来是准备给刘阿婆的，没想到现在用在了阿柱的身上。等所有人都到了之后，在村长的带领下，大家向池塘走去。
  池塘里几乎被抽干的水在经过一天之后又已经满了，现在没有风，池塘里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想来可能是鱼跳跃引起的吧。
  村长当先跪倒，口里低声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然后拿出两只小小的红烛插在面前点燃，又取出几张黄纸和银粉纸在红烛下点燃，堆放在两根红烛之间，慢慢地又添上几张，村里的其他人也都如法炮制，我则以当初祭拜刘阿婆那样祭拜阿柱，只是蹲下，并没有跪下。
  等到纸钱烧毕的时候，村长站了起来，然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
  “好了，我们回去吧。”村长转身说道，所有人都默默无声地转身回村了。
  只是还没走几步，突然一片水声在身后响起，我转头看去，只见原先只是泛着涟漪的池塘里的水就像烧开了似的沸腾起来，池塘里的鱼儿争相跳出水面。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只有池塘的一角非常平静，既没有沸腾也没有鱼儿跳跃，甚至那些忍受某种痛苦而跳起的鱼儿都不靠近那一小片平静水面。那一块区域好像就是昨天抽干水之后发现刘喜成尸体的地方。
  让人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局面就完全逆转了，原先沸腾的水面平静了，原先平静的那一小片水面开始沸腾，甚至冒起了蒸汽。
  很快，这一小片水面也平静了。我们所有人都呆立在那里不动，像是有谁动那么一下，就会有怪物出来吞噬掉你一样——直到那一小片水面上突然发出一阵“咕咚”声，冒出来很多气泡，最后一个身影浮了出来，是阿柱！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村长怯怯地叫了声“阿柱”，阿柱仍旧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村长大起胆子走到池塘边看了看，又走到小船那儿拿起船桨，重新走到阿柱旁边的岸上，拿起船桨把阿柱往岸边拨，一边拨一边喊人来帮忙。
  没有人上前去帮忙，连阿柱父母都没有。我反应过来，走过去和村长一人拎起阿柱的一只胳膊拖上岸来。
  阿柱的样子和生前几乎一样，红润的脸庞，穿得很干净，奇怪的是身上也没有水迹，明明刚刚才从水里捞上来的。
  见我们把阿柱捞到了岸上，所有人又都聚拢过来，带着好奇和担忧的神色。
  村长把船桨扔在一边，冷哼了一声，询问众人怎么处理阿柱的尸身。有人说埋了，有人说贴上符封着，村长都不表态，提议就不了了之。
  “我觉得还是烧了比较好，”村长的话虽是商量，却不容置疑，“阿柱爹妈，你们怎么说？”
  “听村长的。”阿柱父亲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就更不可能提出反对意见了。
  “那好，大家现在就回去，拿上家里的柴火，，越多越好，天黑之前我们要烧了阿柱的尸身，免得事情夜长梦多，”顿了顿，村长继续说道，“我还要开个特例，让阿柱在祠堂里立牌位，喜成也一样。”
  对于让阿柱牌位进祠堂这事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烧阿柱尸身的事情我觉得好像有些过头了，可阿柱父母都没有说什么，我实在没有权利去要求什么，何况这关系到村里剩下的人的性命。
  村里人的意见却和我相反，他们对烧尸体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对破例入祠堂颇有微词，只是慑于村长的威势，此时也确实不应该闹意见，就摇摇头回家去了。村长也回家去了。我没有回家，而是坐在池塘边等着，我想我在这件事上做不出添柴加瓦的行动。
  很快人群再一次集中，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地拿着一些柴火，村长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桶黑油，拿着把铁锹。他们按照村长的指令把柴火堆成了一个环形的小山，村长将手里的那桶黑油倒在上面，又招呼阿柱父亲和他一起把阿柱放到柴火上，拿起地上一根还未燃尽的红烛，扔向了柴火。
  火苗很快就蹿起来，将阿柱的尸身包在里面，热浪一阵阵袭来，四五米之内都靠近不得，黑色的烟雾呛得人连连咳嗽，隐约里我似乎听见人声的嘶叫，像是受尽了磨难和痛苦，让我的心揪紧起来。
  但看向周围一群人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脸上却是放松甚至带着隐隐的笑。我突然之间对这群人嫌恶起来，又想起阿柱的那句话——“你恨村里人吗？”
  火足足烧了有半个小时之久，最后柴火烧没了，火堆正中的位置上有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有半个人大小，我一下子意识到什么，胃里一阵翻涌，对着地上吐了起来。
  “唉，火候不够，算了，这样子应该不能起尸了吧。”村长自说自话，拿起铁锹在一边挖起坑来。我看到阿柱父母的脸色难看，只是他们并没有说什么。
  村长很快挖好了一个约一米长半米宽的浅坑，他用铁锹铲着那块黑色的东西到坑里，从怀里拿出几张符纸扔进去，开始往坑里填土。
  “哈，还好我从道士手里拿到过几张符文，这下子能够镇住他啦，大家可以安心了，走吧，我们回村里去吧。”说完他又当先往村里走去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笑来，连阿柱的父母都是如此。
  可我的心里很难过，说不清楚原因，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我看着那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色土地，土地正中上那块翻动过的地方，那里随时要挣脱出一个人来，要对这个村子展开报复。
  我没有吃晚饭，脑海里总是那个黑色的长条物体，三天前那还是一个活蹦乱跳、嘻嘻哈哈的人，可现在，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
  天慢慢地黑下来了，笼罩了一切，我从没有看见过像今天这样黑的夜，就好像你走进其中，就永远出不来了一样。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感觉好像夜色不像先前的那么黑了，隐隐地远处传来野鸟的欢叫。
  我再仔细一听，才发觉不对，更像是人的惨叫声而不是鸟鸣声。不好，肯定是出事了。
  我冲出门外，就感觉到夜光的不寻常，那不是冰凉的朦胧，而是燥热的明亮，而且只是集中在一个方向，我向着那个方向跑过去，渐渐明白出了什么事——是火灾。
  着火的是阿柱家，现场已经聚集起十余人，火势很大，火光冲天，惨叫声是从着火的屋里传出来的，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看起来阿柱父母都没有逃出来，这么大的火，已经不可能展开救援了，就算是灭火也来不及了。
  惨叫声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很难想象人在那样的火势下能够坚持那么长时间活着，大火直烧到东方发白才停止，村长在火停之后马上就组织了人搜索阿柱父母的遗体，最后在灰堆里却发现了三具焦尸，两具是互相抱着的，肯定是阿柱父母，另一具则是单独的，不知道是谁。
  “是阿……阿柱……”有人失声说道，尽管很轻，但所有人脸色一变。
  “不，不是阿柱，阿柱是平放着的，这些人都是缩着的，”村长分析道，“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玉，阿柱没有，这块玉……是刘贵的！”
  人群里一个男人走上前，朝那个戴玉的焦尸看了看，匆匆后退两步，悲痛又恐惧地大声喊道：“是阿贵，是阿贵。”
  是刘贵吗？他不是出村去找陈老道了吗，怎么会烧死在这里，而且昨天一直都没有看到过他，这段时间他在哪里？这场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
  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好像没有一件事是能够说通的，如果是这样，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阿柱！
  村长突然推开众人向村外跑去，众人似乎也心有所感，向他追去，我也跟在他们的后面。我们跑到昨天烧阿柱尸身的地方，看到地上的灰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色，血一样的颜色，村长挖了又埋了的那个坑现在又已经被挖开了——阿柱，他又不见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