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阴差

  这事的动静闹得很大。
  连来到石城后就一直躲在屋子里不见人的池鱼都听说了。
  不过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嘴上说说嘛,就算大周卫军好酒好菜的过惯了,杀敌的本事半点也无,但还是会听军令的。
  军令没下,谁要是敢擅自动作,就是违抗军令。
  如此,恐怕还没等到回汝南,他们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想是这么想,做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可还没等到那些卫军心生怯意,自己主动住了口,同样得知了消息的卫里就找上了门。
  卫里现在是她和卫军之间的重要桥梁,他来找,池鱼还真不能不见。
  池鱼叹口气,从筵席上起身去到门边打开了门,让卫里进来。
  卫里一进来就劈头盖脸的骂了池鱼一顿。
  池鱼抬手抹了抹飞溅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面色阴沉:“这次就先放你一马,要是再有下一次,你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居然把唾沫星子都溅到她脸上来了,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卫里顿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先前的气势,“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是行军打仗,不是你们当初在春风楼的那一套。打得过打不过都要打,这一城一池,必须尽全力保全。现在倒好,别人还没攻下汝南,我们自己就率先弃城了。等到消息传回长安,陛下不要你以死谢罪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池鱼淡淡扫了卫里一眼:“你以为昭武帝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大周内忧外患,强敌如林,偏生自身卫军不堪一击,别说是昭武帝了,就是那些战火还未波及的城镇民众,每日茶余饭后关注谈论的,必然都是这些战事。
  关注谈论的人多了,消息自然就传得快了。
  只不过最后传到人耳中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离事实又差了多远,就不是人所能控制的了。
  但她确信一点,那就是他们弃了汝南退守石城的消息定会原封不动传入昭武帝的耳中。
  昭武帝眼下,定然是知晓此事了。
  长宁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顾渊又在北边抵御匈奴,昭武帝就算有心要问罪,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除非他能找到合适的带兵将领。
  可据她所知,大周繁华太平多年,除了匈奴时不时的侵扰,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事。正如历朝历代所发展经历的那般,天下一旦太平,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重文轻武。就连那些武将出身,在确定自己不可能凭借战功更上一层楼后,就会下意识培养族中子弟从文。
  只是相对而言,武将出身的人,就算督促后辈从文,也不会落下武功这一块。
  所以从那些家族里出来的年轻一辈,身手尚算不错。
  然而不错不代表他们可以顶替父辈领兵打仗。
  他们没有资历,所知所学全来自书本,缺乏对战经验,昭武帝不会冒险,顶多会允准他们跟着父辈一起上阵杀敌。
  “所以?”
  “所以昭武帝现在不会降旨怪罪,你不用担心这个。”池鱼道,“行军打仗,若是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要考虑帝王的心思,那这仗还怎么打?帝王久居深宫,所知之事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得到,他又怎会清楚战场上当时所面临的境况?真要追究,又有何凭?”
  卫里嘿了一声:“你这小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那要是照你这意思,陛下还不能追究在外领兵将领的过错了?”
  “我可没说过这话,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眼见池鱼又要用以往对付他的那一套来把话题扯远,卫里忙收了收心神,正色问道:“眼下这桩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总不能放任外面那些卫军这样闹下去。
  还是得想法子尽快解决才是。
  “能有什么法子,让他们继续闹咯。”池鱼两手一摊,“你现在统领卫军,哦,这话说得不妥。是明面上你在统领卫军。你没下这个命令,他们继续闹没问题,要是做出了什么实际的举动,那就是违抗军令。违令者斩,这句话不用我教你吧?”
  卫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你不要跟我说,你们卧虎的人其实只有顾渊才心狠手辣?而你们,都是不会滥杀无辜的好人?”
  卫里当然不会回答池鱼,他想了想,发现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后,就点了点头。
  心里却暗自祈祷着这些人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平白丢了性命。
  要知道,他更愿意看到他们留着这条命在战场上击杀反贼,而不是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可天不遂人愿,有些人想要死,不是祈求老天就能改变的。
  卫里接连砍了十人的脑袋,总算是让那些卫军安分了下来,不再闹着要回汝南去。
  至于石城这里的卫军,原就因为卫里下令撤退一事对卫里这个将领有所不满,暗地里还说卫里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拿到了这次领军的身份,实际上没有半点能耐,只知道逃跑。眼下看到这样一幕,全都心下骇然。
  面对卫里的时候,态度也比先前恭敬了不少。
  这是让卫里没有料想到的。
  他原本以为这样做会寒了不少卫军的心,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
  石城这个地方不大,但却是淮南到长安的必经之地。
  不管赵铎带着兵马怎么走,最后一定会走到石城这里来。换句话说,只要赵铎攻下石城,长安,犹如探囊取物。
  赵铎带着一小队人马站在一座小山坡上,眺望着远处几乎全是用巨大的山石堆砌出来的城池。
  身下的良驹躁动不安。
  想来也是知道了胜利在望,有些按捺不住。
  初秋的风还裹挟着夏日的炎热,赵铎轻拍了两下马儿的脑袋以作安抚,随即微微扭头问身后的人:“还是没有消息传出来吗?”
  身后的人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
  距离汝南卫军退守石城至今,已过去了许久,就算动作再慢,这个时候也该有消息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