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识
卫里扭头看了一眼在视线里逐渐远去的人马，暗自咬了咬牙。
他不是不想趁此机会痛打赵铎一顿，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十六！
他就知道那个诡计多端的少年人对老大说的那番话都是骗老大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来打赵铎，他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
援军抵达城门，身后荡起的烟尘也跟着落下。
有人高声喊着城楼上的卫军开城门。
“我们开还是不开？”有人问将官。
将官也不知道。
如果这些人是援军的话，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打，反而还眼睁睁看着敌军撤退？可如果这些人不是援军，那敌军看见他们为什么要跑？
“陈大树，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将官的大名就叫陈大树，只是很多年没被人叫过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是以眼下忽然听到，将官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
倒是他身边的小将认出了卫里手上拿着的令牌，急吼吼的带着人下去开城门迎人。
“顾司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您来了，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顾司隶不要见怪。”
小将拱着手赔笑。
卫里冷声道：“我不是老大，老大去北边打匈奴了，让我来这里。我叫卫里，卧虎里的弟兄们都喊我里哥，以后大家也都是兄弟了，不必拘礼。保卫我大周领土，击杀敌军还要仰仗各位弟兄。”
他说罢也抬了抬手算是见礼。
小将连连应是。
还在城楼上的陈大树听着下方传来的热络又生疏的谈话声，终于转了转眼珠，然后咚咚咚跑下城楼挤到卫里跟前。
一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挂满了笑。
“卫大哥，没想到真的是你啊。当初湖城一别到现在，也快有五年了吧，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他激动的说着，眼中就有泪光闪烁。
担心自家将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失了脸面，小将忙扯了扯陈大树的胳膊提醒他不要失态。
陈大树却不领情，扭过头把眼瞪得浑圆，道：“我一个大老粗，又不是长安城里那些事事讲究的文人，有什么失态不失态的？再说了，”他笑着转回头去看卫里，“我和卫大哥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没那么多讲究。卫大哥，你说我说的在理不在理？”
卫里尴尬一笑。
那厢陈大树已经咋咋呼呼的招呼人去打扫屋子准备饭菜，说是要给卫里他们接风洗尘。
不过战事起，这座城里的民众都被他们护送到别处去了，只剩下了他们这些卫军。热水热饭还能准备出来，美味佳肴是不可能的。
好在卫里对这些也没要求，只要是能吃的就行，陈大树这才散去了面上的红热。
等到陈大树一行人远去，卧虎的弟兄才凑上来：“里哥，这个陈大树你认识啊？”
“不认识啊。”
“那他一见到你就叫你卫大哥？还说什么你们分开到现在，都快五年了，你们还有过命的交情……”
卫里瞪眼，气呼呼道：“我怎么知道？许是他老眼昏花认错人了！还叫我卫大哥，我怎么看都比他年轻好吗？”
这倒是真的。
那个陈大树看起来少说也有四十了，卫里才二十三呢。
要不是身份摆在这里，卫里叫他大哥还差不多，哦对，前面还得加个老字。
一众人嘻嘻哈哈笑着揭过这件事不再说。
反正不管那个陈大树是真的认错了人，还是两人之间确有其事，他这样的态度，倒是方便了他们接下来提出接管地方卫军的事。
果然，事情如卧虎众人料想的那样，他们在饭后趁着大家称兄道弟兴致高涨的时候提出要接管卫军时，诸人皆有迟疑。
偏生陈大树没有。
非但没有，还帮着他们说话。
如此一来，那些地方卫军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且没有露出丝毫不满。
“这样的结果倒是不错，省了我们很多事。”
卫军散去，卫里坐在陈大树命人收拾出来供他住的屋子里，看着眼前跳跃的灯火说道，手里还握着笔。
“是啊，没想到这个陈大树看起来像个没脑子的，在这些地方卫军里地位这么高。他一开口，那些卫军就像是被顺了毛的猫一样，乖顺得不得了。”
“还是我们里哥厉害。一来就让陈大树乖乖喊了大哥，不然哪来这么好的事？”
“就算有陈大树相助，我们也要谨慎对待。我们刚接手这些卫军，还要和他们好好磨合。先前那一战他们刚才也说了，赵铎的兵马极其骁勇，而这些当惯了太平盛世里的卫军，拍马都赶不上。趁赵铎现在还没带兵打过来，我们得抓紧练练兵。”
这话说得不错，好在他们这次一起过来的弟兄里面有擅长这方面的，也不用费心去卫军里面找了，只要想办法让他们跟着走就是。
卫里不用担心这些，他放下笔拿起信纸吹了吹，然后折好放进信封里，让人把信送给顾渊。
虽说是战时，送信比平日要难上许多，但他们卧虎有自己的方式，除此之外，霍公子名下的那些店铺伙计，也是可以帮他们送信的人。
这个也不用卫里操心。
眼下能让他操心的只有一件事。
十六，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
青色的身影贴着墙根飞快的向城中移动。
这座城早就荒了，城门处自然也没有了守卫，生命顽强的青苔逮着地方就开始肆意生长。城门，墙头，石板缝隙，凡是能生长的地方，几乎都有它们的身影。
青色的身影在经过城门时没有丝毫停滞，熟门熟路的就拐进了城里，几个呼吸就消失不见。
城内吹起了风，枯枝上挂着的破旧彩带随之而起，好似搅活了一城的死寂。
青色的人影并没有在城中逗留多久，很快就再次出现在城门口。
身影一如刚才进去时那般纤瘦，看来并没有在城中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不过就这座荒城，就算是想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只怕也没有机会。
这城里里外外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路经此处的，也在发觉城中不对劲后飞快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