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发现
燃烧了不知多久的火堆渐渐化作了青烟。
被鲜血染红的街道上小巷里，到处都躺着冷冰至僵硬的尸首。有的手里还攥着刺入自己身体里的兵器，看起来像是打算把它拔出来继续杀敌；有的则是咬着牙一脸凶狠的扭头瞪着后方，在他的背后插着一柄长刀；还有的满脸是血，嘴角却挂着满足的笑容，想来是临死前杀够了本，死而无憾了
池鱼想别过眼不再去看这让人揪心的场面，奈何四下都是如此，不看这边就要看那边。
除非闭上眼不看。
可眼下这种情形，她又无法闭上眼睛。
走在她身侧的顾渊脸色也不好，连日来的路途奔波让他的眼底浮现了淡淡的青影，下巴上的胡茬也耐不住寂寞挣扎了出来
池鱼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抓住了顾渊的手。
就走在他们两人身后的卫里在看到这样一副情景后，一双眼瞪得浑圆，看向池鱼的眼神则更加冷冽如刀。
顾渊从眼前惨烈的景象里抽回神，微微侧过头看向池鱼，低声问道：“吓到了？”
他可没忘记身边这个其实是个小姑娘。
纵使这个小姑娘很早以前就手染鲜血，但想来，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吧。
被吓到也正常，毕竟，连他差点都被吓到了。
池鱼摇摇头，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负责收殓尸首清理战场顺带检查还有没有活口的卫军已经有条不紊的四散开去开始做自己的事，卫里担心十六会再次趁顾渊不备吃顾渊的豆腐，忙挤到两人中间，忿忿道：“这个赵铎还真是心狠手辣！”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他们大周的卫军，甚至还是曾经的同袍。赵铎起兵造反已是天理难容，现下竟还如同匈奴那般，做出屠城的勾当……
要真让这样的人当了帝王，大周的百姓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顾渊没想那么多，他还在专注眼前的事。
据说，长宁侯就是在这里和赵铎一战后失踪的……
长宁侯用兵如神，即便是对抗凶狠的匈奴，也没有吃过大亏，甚至还屡屡让匈奴铩羽而归，如今却不敌赵铎……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没什么难想的。”池鱼忽然出声，“大周的卫军明面上是大周的卫军，传回长安的文书也是说奋勇杀敌却最终战败，可战场上的情况，谁又能说得清楚？你看那边。”
她素白的手指了一个方向。
顾渊顺着看过去。
在一具染血的尸身怀中，露出了一块同样染血的羊脂玉。
那样的物什，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
他紧抿唇瓣朝后吩咐卫里：“取过来看看。”
卫里抬脚过去，很快就带着东西折返。
“老大，是赵铎的令牌。”
赵铎只是淮南世子，并没有实权，这个称呼也不过是看在他的父亲是淮南王的份上才会有的。按理说，他不会有这样的令牌，可谁都知道，淮南境内的事务，赵安早就交给了他处理，他不方便有朝廷给的象征身份的令牌，打造一块属于自己的，能在淮南境内使用的令牌也属正常。
卫里之所以会识得，还是因为前些时候在寿春待过。
“赵铎的令牌怎么会在大周卫军身上？”
他奇怪，又看了那具尸身几眼。
说是尸身，当真就只是尸身，他的头颅已经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刚才他过去拿东西，还没觉得有什么，眼下盯着那尸身看，反倒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仿佛头顶灼热的日光都无法驱散那股冷意。
卫里忍不住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十六很是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他搓手臂的动作一僵。
正要开口质问，就听得顾渊和十六说话：“你是想说，这些大周的卫军，其实也是赵铎的人？眼下我们看到的这些，都是他们故意制造出来混淆视听的？”
“为了混淆视听故意制造出这样的场面，未免也太大手笔了。”池鱼嗤笑一声，好看的眸子里有阴霾一闪而过，“这些在传回长安的文书上说英勇杀敌的地方卫军，根本就是和赵铎串通一气的！不然你以为，赵铎凭什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陈兵汝南？”
她虽然没打过仗，但也知道打仗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更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就能结束的事。
从赵铎突然发难至今，才半年不到，就算事发突然，朝廷及各地卫军措手不及，赵铎行进的速度也不该如此之快。
何况，这中间还有大周的不败战神长宁侯在。
即便是敌众我寡实力悬殊过大，也断不该如此。
可事实偏生就是如此。
那就只能说明，大周的地方卫军里，有人和赵铎相互勾结。
借着带兵阻挡赵铎，暗地里给赵铎大开方便之门，让赵铎一路势如破竹，让朝廷及各方民众惶惶不安！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下不只是顾渊，就连卫里为首的其他人也全都明白了过来。
一时间，他们的面色都沉得能滴出水来。
池鱼倒成了最平静的那个。
“那照你看来，现在该如何？”顾渊哑着嗓子问道。
他们此行是为了找长宁侯，现在北边匈奴肆虐，朝廷派去的将领在对抗匈奴一事上，远没有年轻时就驻扎北边和匈奴数度交手的长宁侯经验丰富。昭武帝的意思是，让长宁侯去北边打击匈奴，让其他人来打赵铎。
这件事本来是可行的，可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奇怪。
淮南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都没能让朝廷对淮南彻底放下戒心，除了淮南先前出过这样的先例外，更多的，恐怕还是淮南王本身。
一个几乎从不出封地的王爷，在手足千方百计想要把他从淮南王的位置上拉下来时，还能背着世人做下这么多事，也难怪昭武帝不放心，一心想要收回各地藩王手中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