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左右雷木头这个人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除非是他自己意识到这件事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否则想要凭三言两语劝他改变主意是件很困难的事。
  眼下他就只能祈祷县衙里的那些官差还有藏在暗处的卧虎不会那么快的找到他们。
  不知道雷霆带着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又担心在半道上会被人认出来,云方一直低着头,等到雷霆停下来说到了的时候,他竟恍惚间生出了一种他们已经出了城的错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云方看着面前陌生的房屋问道。
  总不会雷木头还在朝阳县里置办了宅子吧?
  虽然刚才没细看他们到底经过了哪些地方,但看看眼前的建筑就知道这里极为偏僻,偏僻到秋高气爽的时节,道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奔跑玩闹的孩童或是洗衣择菜闲话的妇人。
  云方戳了戳雷霆的胳膊:“雷木头,你该不会这么天真的认为,我们藏在这里就不会被官府的人发现了吧?”
  就算官府的人没发现,那卧虎呢?
  大名鼎鼎的卧虎会识破不了他们这样的小计谋?
  可别自欺欺人了吧。
  “你还是听我的。我先去城门那边,你跟在我后面,等到时机恰当,赶紧出城回寿春”
  话尚未说完,云方就被雷霆强硬带进了宅院。
  宅院里野草蔓生,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间蹦来飞去,云方站在门边死活不肯再挪动步子。
  好在雷霆也没有再带着他继续往更深处走去的意思。
  他收回手探向怀中,在云方不解的目光里拿出两张像是人皮面具的东西。
  “这是什么?”云方问。
  话音刚落下,雷霆厚实的手掌带着一块面具就朝着他的脸招呼了上来。
  云方挣扎不休,但始终逃不开雷霆的手掌,反抗的声音出口就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唔唔声。
  良久,宅院里终于安静下来。
  细细端详二人样貌,已和先前大为不同,就连云方自己,都险些没认出来。
  “雷木头。”他从院子里的大水缸前抬起头,“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看着挺难看的,没想到用起来倒是不错。”他嘿嘿笑着再度低下头照水左看看右看看,“这下应该谁也认不出我来了吧。”
  云方又兀自嘀咕了好一阵子,但身后始终没有雷霆的声音传来,他心觉不对,抬起头往雷霆先前站着的地方一看,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啊。
  “雷木头?雷木头?”他压低声音喊道,人也猫着腰轻手轻脚往四处寻找,可始终没有找到人。
  这一切总不会是他自己在大牢里做的一场梦吧?
  那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云方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面上因为多了一层面皮,掐起来也像是在梦中。
  耳畔传来风声,云方警惕侧目,便看见消失不见的雷霆站在他的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堆破布?
  “你拿一堆破布干什么?总不会是想把脸遮起来吧?”他缩着肩膀往后退,“不是,雷木头,我们现在这样已经让人认不出来了,那些东西就算了吧,脸上的东西弄多了,会不舒服的”
  他现在就感觉面皮发痒发痛难受了,很想伸手去挠个痛快,又担心会因此挠坏面皮。
  那可不行啊,雷木头身上就这两块面皮,挠坏了可再没有多的来替换了,还要活着混出城去回寿春呢,鸽子他们肯定很担心他。
  头顶陡然落下一片阴影,旋即云方口中说的那一堆破布就兜头落到了他的头顶脸上肩上。
  雷霆木然的声音跟着传过来:“换上吧,出城了。”
  ……
  不算高的城楼上站着两个人。
  日光被屋檐遮挡落下斑驳光影,使得两人的面容跟着被隐去。
  “你先前说的事我都吩咐下去了,现在城中四处都在搜查他们二人,可你确定他们二人不会生疑?”顾渊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问道。
  “不会。”池鱼将双手负在身后,抬眼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我说了好些肺腑之言,雷霆那样的游侠,只会认为我说的句句属实,何况”她收回视线转身在顾渊面前摊开双手,“我这不是还给他们做了两张极为难得的人皮面具吗?戴上那个,可是连你们卧虎的人都认不出来,他们能平安逃离这个小小的朝阳县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少女理所当然的态度惹得顾渊垂眸轻笑,但转念想到少女这么做的所求,他又不得不收了笑严肃起来。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昨晚半夜来访,还自带了那么多的酒水,说是要和他做笔生意,酒兴正浓时将生意说了,对他的好处也说了,可独独没有说出对她自己的好处所以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呀,就是看赵铎不爽,想让他不痛快罢了。”
  顾渊愕然。
  这么简单直接的理由,还真是
  “你不相信啊?”
  池鱼歪头笑着问他,双手反抓着栏杆,身体轻轻往上一跳,就坐在了栏杆上,两条腿在空中轻晃。
  顾渊自然无声的抬起胳膊圈住她身后的护栏,以防她掉落城楼,“没有不信,只是觉得应该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唔,是还有一个理由。”池鱼仰着脸,食指戳着下巴道,“不过也不是什么更重要的理由,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我看赵铎不爽。”
  顾渊弯起嘴角,眼中也有笑意跟着一圈圈荡漾开。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顾渊抬眼看向天边,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为什么从来不写信?”
  嗯?池鱼眨眼错愕,没明白顾渊在问什么。
  “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听说你从来不写信,收到信也只看不回,为什么?”他问,眼中满是疑惑,“你不是给我写过信吗?”
  还写了好几次,虽然上面大多都是看不大懂的画,字很少很少,但的确算是写了信的。
  这就和打听到的不同了,为什么?
  原来是在问这个啊,池鱼回过神来,又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个呢,那些画都看懂了吗?知道我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