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抹除过往

  “灵雨！”
  男人不禁叫了出来，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
  灵雨将身上的尖刺隐藏了起来，现在眼前这个男孩的样子，就和当年的小男孩一模一样。
  男人不禁想到，要是小雨再长大几岁，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可是，可是小雨还活着吗？……
  “我不会是在梦里吧。”他感慨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你还活着？”
  灵雨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稚嫩的声音说：
  “爸爸。”
  男人更加愕然，悲喜交加，但是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和恐惧。
  “灵雨？不，不可能……小雨已经死在很多年前了，你到底是人是鬼！”
  在男人的记忆里，他的这个儿子早已经死了，被妖魔感染，不治身亡。
  面对男人的惶恐和怀疑，灵雨却一脸天真缠烂地笑着，依然稚声稚气地说：
  “是我啊，我回家了。”
  男人又犹豫了一下，看对方只是个孩子，才放心了心，脸上终于流露出了羞愧和悔恨之色，眼圈微微涨红。
  他的感情渐渐冲昏了理智，竟不去想灵雨出现在这里是多么的不合常理，而是点头喃喃说道：
  “好，好……你回来就好，我带你回家……”
  灵雨肩上依然斜搭着那把雨伞，向男人伸出手去，说：
  “你不会再把我扔掉了吧？”
  男人的胸口一闷，睁大眼睛望着他。
  这句话，灵雨虽然是微笑着说出，却透着渗人的寒意，让他浑身发凉。滔天雨水把男人的两个肩头淋得湿透，薄薄的衣衫紧贴着皮肤。
  “先回家吧……”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想起了家中的另一个儿子，“爸爸那么爱你，怎么会把你丢掉……”
  “真的吗？”
  灵雨孩童般的面容上依然保持着笑容，眼睛眯缝在一起，笑容却越来越冷，凝固在脸上，更显得阴险可怖。他脚步走上前来，一步步向着男人逼近。
  “我也很爱爸爸，真的不想离开你呢。”
  他向前走一步，男人就向后退一步，听见灵雨一声声逼问：
  “我还记得你用几块脏兮兮的破布包裹着我，就扔出了村外，你不是很爱我吗？”
  “怎，怎么会呢。”男人脸上终于露出惊恐的神情。“那时候，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像避开瘟疫一样，你们所有人都躲着我？像丢弃垃圾一样，就这样丢掉了我？”
  “不是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抛弃你的！……”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灵雨脸上一冷，忽然张开了眯缝着的眼睛，目中的凶光一闪，滔天的雨水在一瞬间定格了。
  雨点变作无数根透明的尖刺，齐刷刷地飞落而下，果树林里的枝叶一阵猛烈的窸窣颤抖，叶片破碎。
  片刻之后，声音静止。青绿色的落叶铺满一地，连绵的雨又恢复如常，如一层白雾，覆盖着寂静的果园。
  挂在树木梢头的残叶，已经被洞穿了无数的孔洞。灵雨毫无留恋地大步朝前走去，背后的一滩雨水里，男人的尸体扩散着鲜血。
  “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他的叹息宛若一团冷雾，飘散在空气里。
  雨水暴涨，村中的居民们手忙脚乱地收起外面晾晒的衣物和摊放的干果。
  “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啊！”
  妇人们交谈着。
  “神域可是不常下雨的呀！”
  “快回家避雨吧！”
  她们抱怨道，加快了脚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他们身上，颇有些疼痛，许多人来不及奔跑，只得躲在就近的树屋底下避雨。
  一个中年妇人提着裙摆，淌过积水，擎着一把雨伞，却被湍急的雨水挡在了溪边。
  眼前逐渐暴涨的水位已经将溪流中的小桥冲塌，木片随水流飘走。
  “这雨真奇怪啊，怎么办啊……”
  妇人神情焦急，正四处张望，寻找过河的办法。忽然，看见远处一个擎着雨伞的小男孩，不紧不慢朝她走来。
  妇人的表情，不出所料地惊愕起来，嘴巴渐渐张圆。直到男孩一步步走近，站在她的面前，她才眼眶里溢满泪水，失声叫道：
  “灵……雨……”
  男孩平静地站在她面前，淡蓝色的短发，融进灰暗的天幕里，湿润的眼眸仿佛雨水凝成。
  “你是灵雨吗？你真的是灵雨吗？”
  “妈妈，是我。”他轻声答道，“我回来了。”
  “你是怎么回来的……小雨。”
  妇人掩嘴泣道，头顶的雨水砸的她手中的雨伞不断歪斜，她忽然想到。
  “你爸爸在果园里干活，他知道你回来一定会高兴的。雨下的这么大，我先去把他叫回来。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说着，她领起灵雨的手，正在踌躇着如何过河。
  “妈妈，你还记得研究所的白蝎吗？是你把他带到暗精灵村的。”
  “啊？……”妇人想了想，多年前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哦，是那些奇怪的人吧，他们治好了你的病吗？”
  “他们屠杀了暗精灵村的人，把我从师父身边抢走。”灵雨轻叹着，仰望天空。“真是一场不错的旅行啊……”
  妇人的脸上显出错愕而困惑的表情，忽然记起了村前着起大火的那一幕，瓦斯毒气在空气中蔓延……
  “你能回来就好了……”
  面前的这条小河，原本是一条平静的小溪，离家很近，平时只有纤细的水流流过，清澈见底，鱼虾成群。灵雨童年时，常在这溪边玩耍。
  现在暴雨将其冲刷为一条小河，污浊的水流溢出了河床，木桥更是不见踪影。
  “妈妈，下这么大的雨，你不觉得奇怪吗？”
  “很奇怪呀，这雨下了这么久了，一直不停地下。”妇人一直盯着河面，没有留意小雨脸上淡淡的失望之色。
  “妈妈，我的名字是你为我取的吧？”
  “是呀，小雨，你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
  “以后每次看见下雨的时候，你会想起我吗？”
  “当然会了，不仅看到下雨的时候，以后每个时候都能在一起了。”妇人毫无警觉地说。
  “是这样吗，妈妈？”
  灵雨拉过她的手，用空洞的眼睛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