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生来孤独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另一个人对话。
  此时，他嘴唇上的紫色也褪去了，唇色呈现出微微的淡红，柔软的绿色刘海遮挡在额前，大大的眸子含满哀愁和落寞。
  水晶球平静地漂浮，离开他的手掌有微小的距离。似乎具有感情般，不舍地转动着，那温暖柔和的红光，也与平常的杀机凛然截然不同，忽明忽暗地映照着他那稚嫩的脸庞。
  就在黑羽与巫轩辕那一战之后，夕阳渐渐沉入山岗。
  神龙族的众人默默离开了山洞，留下一片荒芜的废墟。巫轩辕的尸体倒在深坑之中，被一片尘土和碎石覆盖，血液已经凝固成暗红色，渗入周围的地面，他的眼睛依然没有闭上，有昆虫在他的脸上来回爬行。
  忽然，他的手指动了一下，只是轻微地一动。又过了许久后，裸露在外的皮肤，突然开始波浪般抽搐。面部和手臂，瞬间化作了一滩绿色的脓水，向魔法袍的下面涌动。
  魔法袍的下面一阵骚动，渐渐如升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起身。猛地，魔法袍被从里面掀开，一个孩童模样的男孩裹紧了魔法袍，从里面了探出身子。
  他将魔法袍披盖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似乎他的眼睛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阳光了。
  而他手掌的大小和水嫩嫩的仿佛新生的肌肤，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再次低头，把两手举到面前，他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此时的模样，回到了自己10岁那年。一张白嫩的脸上五官小巧而清秀，眼睛里闪着明亮清澈的光芒，瞳孔漆黑。嘴唇也因为失去了血液中的毒素，而变成了常人的淡红色，柔软的绿色发丝垂在眉间和耳际。
  他将沉重的魔法袍向身上裹了裹，拖着黑色的“长尾”走了几步。低头望见黯淡在尘埃里的水晶球，弯腰将它捡起。
  “桃子……”
  在他的轻声呼唤下，水晶球再次苏醒过来，发出淡红的光芒。
  只是他刚刚发出声音，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也稚嫩得如同孩童一般，像是悦耳的风铃。他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自己了，竟有些不适应。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须马上离开。
  想到这，茫然四望，他却又有些迟疑。
  “桃子，我们该去哪儿呢？”
  头顶是蔚蓝而冰冷的天空，他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久经杀场的狡诈与阴狠，而是柔和得如一汪含满悲伤的湖水。
  “无论在那里，这世界依然这么孤独……”
  在巫氏一族的领地上，每一年，到了初级魔法学院招生的日子，就会有负责人游走在各地贫穷落后的小村子里，寻找具有魔法潜质的孩子。
  时光还停留在那些天真烂漫的年月时，流转得很慢。那一年，巫轩辕意外地被一位负责人选重，给了孩子的父母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带着他，来到了巫氏一族中最大的那个村子。
  那时的他，还懵懂无知，不知道被学校选中，意味着什么。
  早晨的阳光明媚，老师把他领进了教室，对同学们介绍说：
  “这位是新来的同学，巫轩辕……”
  话音刚落，教室里的一个女孩子触电一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惊叫出声：
  “我见过你！”
  这句话让全班寂静下来，接着，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她也像恍然从梦里醒来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左肩上漂浮着的水晶球红光一闪，随后黯淡。
  “这家伙，又占卜得走火入魔了吧……”
  人们窃笑着议论，所有的目光都幸灾乐祸地望着她。这时她才察觉出难堪，双手遮住涨得通红的脸，缓缓坐下了。
  老师对女孩的表现习以为常，依旧从容地引导巫轩辕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可是巫轩辕的心却不宁地跳动着，女孩子的话使他感到好奇。他确信自己从没有来过这里，也从来没有见过这里的任何人，为什么女孩子说见过自己呢？
  午休时，巫轩辕坐在操场的栏杆上，沐浴着阳光，悠闲地哼着歌。他脚上穿着一双编织的草鞋，早已经破损不堪了。衣服也旧的很，由于他出身在贫寒落后的小村子，同学们都叫他“乡巴佬”。
  在父母签订了“同意进入魔法学院”的契约以后，站在家门口目送他被负责人带走时。他还记得，父亲的神情很落寞，而母亲的眼神似乎不敢看着他，他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同班的班长路过他身后，鄙夷地问他：
  “喂，外乡来的那个乡巴佬，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快乐的样子？”
  “当然快乐了。”
  巫轩辕眯起笑眼说，“我从前的村子非常小，那里的人很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多的朋友，怎么会不快乐呢？”
  “他们是不会和你做朋友的。”班长阴冷地说，“巫氏一族生来孤独，不会把任何人当成朋友。”
  巫轩辕毫不在意，他所在的偏僻村子里，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他也并没有留意到，操场上的人们都彼此都相隔得很远，单独地站着，没有人交流，也没有人聚在一起玩耍。
  这里的气氛很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块黑色的面纱，掩住口鼻和表情，只露出一双双黯淡无神的眼睛，仿佛被命运笼罩上一层灰雾。
  “感情只会成为强者的绊脚石……”
  班长意味深长地叹着气，拿腔拿调地说道。
  “哦！”巫轩辕敷衍地答应，撇了撇嘴。
  忽然，他看见那个带着水晶球的女孩正穿过操场。她的脸虽然也遮挡在黑色面纱之下，但是她的身姿和肩膀上的水晶球，让巫轩辕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把班长忘在脑后，跳下栏杆，激动地跑了过去，一把拉住那个女孩的胳膊：
  “嗨！”巫轩辕笑着说道，“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女孩回过头，看见是他，立即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就像看见某种不详的征兆一样。
  她用了很大力气，嫌恶地甩开了巫轩辕的手，向一旁跑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