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千年孤寂

  “你是说，暗精灵族的姑娘不好吗？”凌夕问。
  黑羽感到头上一股强烈的威压袭来。
  “啊，好，好！”他用酒杯猛地撞了一下凌夕的酒杯，“凌老板，咱们喝酒，喝酒！”
  “嗯？”凌霄泪后知后觉地扭过头来，她刚才喝得迷迷糊糊，没听清他们的话，此时一脸茫然。
  夜色更浓，店里的客人走空了。
  “你也去忙吧，我和几个朋友说说话。”凌夕对调酒师说。
  “好，暗精灵王大人，您随意坐着，有需要就喊我。”
  调酒师到一旁打扫桌面去了，几个人就聊得更加随意。
  黑羽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侧着身子，问凌夕说。
  “总觉得，老板，你对什么都并不在意的样子。话说，你真的三千岁了吗？“
  要是平时，黑羽也不敢去问这么隐私的问题。但是也许今天的氛围，让他感到和凌夕之间的距离更近一点了吧。
  凌夕今天酒也喝了不少，所以并不介意。虽然由于酒量好的缘故，脸上看不出醉意。
  “是啊。”他回答说。
  “三千岁？难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不光是黑羽好奇，凌霄泪也侧过了头，兴致盎然地托着腮帮，凑过来等着听他讲故事。
  “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为什么这么说呢？”
  凌夕淡淡地一笑，“寿命太久了，你所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全都不在了。你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黑羽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他到现在才明白，凌夕面容里那层寒冰般的冷酷，正是因为千百年来沉淀下来的孤独。
  “不过，现在你有了暗精灵村，族人和朋友们都聚在一起，有了目标，有了想要守护的事物，应该不会那么寂寞了吧？”黑羽说。
  “哪有什么事物是值得长久追求的。在你追寻着的同时，身边的人早已换了一茬又一茬，物是人非，一切就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喝了一口酒，想起了从前：
  “就拿当年在西海森林里建立的暗精灵村来说吧。最初的时候，村庄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和他们一起搭建的。那时村庄里只有我们十几个人，每天傍晚，我都会备上好酒好菜，把大家叫到屋子里一起吃饭。再后来，晚宴就越来越冷清，直到最后，约了人，他们也不会再来……“
  凌霄泪愣头愣脑，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来了？”
  黑羽摸摸她的头，“你傻呀，你见过天天跑去国王家里吃饭的吗？”
  “那怎么了，有饭你就喊我呀，我肯定去！”凌霄泪耿直地说。
  “后来，村子变大了，人也多了，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柴米油盐，结婚生子……慢慢的，就把你遗忘了。”
  凌夕娓娓道来：
  “新来的居民，会替代旧的，他们会忘记你曾经为这个村子所做的一切，他们不会再去你的住所主动拜访。他们称你为王，尊重你，并保持着敬畏与距离。当你走在街上，他们恭敬地俯身行礼，但是你却再也看不穿他们的心思。王座，坐的越久，就越孤独。”
  他凝望着眼前的酒杯，“新的暗精灵村，只不过是一个新的循环。追随或背叛，亲密或疏远，相识或遗忘……只不过是重来一遍。如今，我已经看得很淡了。”
  黑羽沉默。“但是，总有使你刻骨铭心的人，比如……小雨？”
  “小雨是个例外。”
  他果断地说。提到小雨，凌夕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忽然坦诚地说道：
  “其实，关于暗精灵王是上天赐予的，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个谣传。”
  “啊？谣传？”凌霄泪愣住了。
  暗精灵王的传说，一直是所有族人心中的信仰。
  在每位暗精灵族的认知中，都根深蒂固着一个观念：
  每隔几千年，大陆上就会出现一位暗精灵王。这位王，是上天赐予的，他有着苍白的皮肤，强大的力量和超越千年的寿命。并且，每一位族人都能从其身上感受到清晰而强烈的“王气”，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她绝对不相信，这个说法是假的。“怎么会是谣传呢？！”
  凌夕苦笑：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是生下来，就要成为暗精灵王的。”
  他解释道：
  “每隔几千年，就会诞生出一个‘变异种’，这是返祖现象，由暗精灵族的血统决定的。只不过由于‘变异种’数量稀少，千年难遇罢了。”
  凌霄泪睁大眼睛：
  “那，那‘王气’的事，又怎么解释？我们确确实实都感受到‘王气’了啊！”
  她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凌夕的时候，就确定了他是自己的王。这份信念，永远也不会变。
  “所谓‘王气’的传闻，也只是因为‘变异种’身上有着天生超越旁人的强大力量。而暗精灵族本身，又对力量的感知十分敏锐，因此放大了这种感知，认为是‘王气’。”
  凌霄泪哑口无言。不过无论如何，凌夕是她心中认定了的暗精灵王，无论他是不是上天选定的，自己追随他，都无怨无悔。
  “可是，无论怎样，您都是我们心中认定的王！”她激动地说。
  就算他坦白，“暗精灵王的传说”是谣传，也不能减轻一丝一毫他在暗精灵族人心中的地位。他所做的一切，已经烙印在族人的心里，他当之无愧。
  凌夕又接着说：
  “他们在遇见我时，我已经有几百年的修为了，所以他们感知到的‘王气’很强烈。但是在遇见小雨时，因为小雨的力量还很弱，所以人们不认为他有‘王气’。”
  “小雨也是变异种吗？”
  凌夕摇摇头，“他和我不一样。他是受黑暗气息感染而变异的。不过，也是千年难遇的体质。我喜欢小雨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和我实在是太像了。他也有着千年的寿命，我们都可以活很久很久……”
  黑羽从语气中听出，凌夕对于小雨的那份依赖。对于他来说，这种长久的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凌夕叹了口气：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不出变故的话，小雨应该能接替我，做下一任的暗精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