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二次接触

  此时的玛奥在想些什么？
  因为她平时就没有表情，所外人以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她自己，从苏伟失去意识那一刻起，除了想着用自己换兄长的活路，她什么都没有想。
  她一直在与身体里面另一个声音做对抗。
  “使用我吧，只有使用我了。”
  “只有我的力量，才能够救你的兄长。”
  “放心将身体交给我吧，我会解决这一切的。”
  “你怎么还在犹豫呢？我们可是二位一体的姐妹啊……是审判罪恶的工具啊……”
  不，不行。
  玛奥不断拒绝着内在的想法。内心这个声音，从她具有认知开始就存在了，不断蛊惑自己使用她的能力。
  上次逃出孤儿院楼底的空间，就是自己因为好奇而答应了一次，在内在的自己的驱使下破坏了眼中的一切才逃了出去。
  那种力量很神奇，自己虽然没有主动去操纵，但能够清晰的看到具体做了些什么，看着一个个人在眼前融化，一堵堵墙在眼前被炸裂。
  她一开始也很开心，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操控了，却还能够毁坏那么多的东西而开心。直到后来认识了一个人，对方并不惧怕自己，跟自己相处，说故事，买衣服，玩游乐园，给自己说世间的美好。
  于是，在离开了那个人之后，又一次的破坏欲生起的时候，她害怕了。她意识到了，自己正将美好的东西给摧毁掉。
  她尽力的克制住了内在的声音的欲望，但因为身体交给对方太久了，自己失去了对身体大半的控制权。也不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只是再一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只能浑浑噩噩的在世间飘荡。她心底很想再见一次上次遇到的那个人，渴望得到救赎，不过在那之前，飘到了苏伟家门前。
  而苏伟同样，带给了自己世界上的另一种美好。特别是在苏伟赶来这里，将自己救出的时候，就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所以她不想使用内在的自己的力量了，她不想摧毁兄长带给自己的美好——以及自己在兄长面前所留下的美好模样。
  “玛奥，这次会听话的，求你了……”
  她小声的细语，H很是不耐烦。
  “尽说些废话，女人从小就是麻烦。”
  他伸出了钢刃，晃了晃。
  “还是杀了好。”
  看着明晃晃的刃尖斩了过来，玛奥闭上了眼。
  “不能在兄长面前留下不好的一面。”
  她这样想着，但预料中的斩击并没有到来，而是铛铛两声，玛奥疑惑的睁开眼，在对方装甲的灯光下隐约看到钢刃，连同那只机械左手一起掉到了地上。
  “嗯？”
  H语气饱含着不耐烦的疑惑，转过半个头。
  此刻，浑身浴血，双目紧闭，糙乱的卷发已经是血红的苏伟就那样握着钢筋矗立着。
  方才的苏伟在想些什么呢？
  虽然失去了知觉，但意识还是有的，仍然能够听到只言片语。因为自己已经动不了了，所以懒得去贫嘴了。
  他听到了H这个疯子失去了理智，听到了玛奥为了自己不断的求情，听到了耗子这个弱智居然被这种笨蛋给骗，还让自己又被插了一下——还好已经不怎么感觉得到痛了，不然一定要把耗子给骂死。
  接着听到的，便是H要杀死玛奥的话语。
  其实其他的都不重要，在脑海里都只是一闪而过，他只是一直回想着玛奥的话。
  ——她说，这次不管再痛苦也不会想逃了。
  搞什么卵蛋……他心里骂道。什么逼人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小女生痛苦呢？
  说起来，我是来接她回家的，怎么狼狈成了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力气，他本身已经呼吸都困难了，本身周围就黑，借着微弱的火光，和H装甲的亮光只能勉强看见点东西，眼睛还迷迷糊糊的打着马赛克。
  但他就是拼着一口气，拔出了插在腹部的钢筋，顿时鲜血喷涌而出，他紧接着，拼出最后一口气，用钢筋断裂的尖锐的那一端，扎进了T1的左手——右手只是力气大，但这只手特殊的能力似乎有点多。并且运气好，好像直接扎在了脆弱处，将整只手都给扯了下来。
  “我……好猛啊……”
  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人听得到了，H操纵着机甲反手一拳将其砸飞，然后捡起掉落的钢筋望了望，投标枪一般投出，准确命中了苏伟的右胸，将其穿刺在对面大楼腰际。
  “！！！”
  玛奥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想要大叫、哭喊都无能为力，傻傻地缓步到了楼下，睁着眼睛想要找到苏伟的身影，竖好了耳朵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只是太黑了，看不见，太远了，听不到。
  不过她感受到了，一些带点血腥，粘稠的液体滴在了她的头发上，脸上，手上。
  这是她多年前司空见惯的东西。
  那一刻，多年前的记忆被唤醒了。
  她回头看着嘿嘿笑着走来的T1机甲，面无表情。
  这一次，是真的毫无表情。
  因为什么都无所谓了。
  血红的眼眸瞳色愈来愈深，苍白的头发散开，飘起……
  “去死吧哈哈哈！！！”
  H大叫着冲过来，玛奥不为所动。
  “审判之时已至……”
  她呢喃着，等着对方的靠近。
  “……此为……”
  她的话语没有说完，连同着鲜红的瞳色也稍许黯淡下来，露出些疑惑。
  眼前的T1机甲，在冲刺到一半，便被不知何处袭来的一把长宽皆不符合规制的巨刃斩断了右脚。
  “哦哟！T1，【委员会】还在用这种老古董么？”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他一摆手，那把巨刃又转换为了一把型号未知的内格夫，男子又不知从何处掏出子弹，迅速上膛后迎着T1直直的右拳扫射，将整只拳头尽数扫碎。
  “尼娅！这边！”
  玛奥一惊，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女人声音吸引了过去，看着对方竖直着像是溜冰一般从楼上抱着什么东西下来。
  “兄长！”
  她一脸警惕的跑了过去，目光中的瞳色已经黯淡，发色也变得雪白而充满生机，此刻凭着感觉找到方位，盯着那名抱着自己兄长的女子。
  “别紧张，放轻松，我们是来救你哥哥的。”
  右肩突然被拍了一下，玛奥愣了愣，感觉到有人从自己身旁走过，然后忽地，那人打开了手电，自己也看清了兄长的惨状。
  “等等。让尼娅先看看。”
  抱着兄长下来的女子拦在了自己面前，玛奥很是生气，倒是跪坐在苏伟面前的那位被叫做尼娅的金色短发的人笑了笑：“别那么激动，你哥哥的伤势对别人来说或许很严重，但在我面前就是小意思了。”
  “兄长不会死吗？”
  玛奥按捺不住的问道，尼娅笑了笑。
  “死了我也给你救回来。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尼娅，只是一个医生。”
  随后，尼娅顿了顿，严肃起来。
  “但偶尔，还是会创造一下奇迹。”
  另一边，男子与H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失去了右脚与双臂的H不断在地上翻滚，对方也顺势抽出一根鞭子像打陀螺一样抽打着那残缺的机体。
  尽管行动不便，H也不想脱离机甲。
  “可恶的【中心】，可恶的【守夜人】！”
  他在心里狂骂，然后总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用左脚勾起来接在了手上。
  那是方才断掉的左手，因为右手是被斩掉的，而不是被刚好破坏了连接处，所以可以粘合在右手上。
  “去死吧！该死的守夜人！”
  手指转变成五把钢刃，手掌也伸出一把巨锤，横竖一起攻向男子。
  “跟我比转换？老子可是能直接重组的。”
  他不慌不忙的吐出了一直嚼着的口香糖，迅速从上衣口袋里又吃了一颗，然后摩擦着那根鞭子。
  刷！
  鞭子变成了一面巨盾，抗住了H的决死一击，然后瞬间变成了一把大型剪刀，将T1的整个机甲都给围住。
  “拜拜~”
  咔嚓！
  像是剪布匹一样，T1整个被夹成了两段，男子摩擦着剪刀，在一阵转变后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魔方。
  他表情很是不满，对着后面的几人喊道：“燕柳，他跑了，要不要追过去干掉他？”
  被叫做燕柳的黑色长发女子摇了摇头，摆摆手：“算了，没必要和委员会的人死磕。”
  “嚼嚼……但我觉得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他悠哉悠哉的走回来，略带惊喜的看着玛奥。
  “噢！可爱的女孩子！”
  玛奥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哥，你别吓唬别人。”燕柳有些为难的挡在玛奥前面。
  “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在想我受这种伤，我的好妹妹会不会这么担心。”
  他耸了耸肩，走到一旁，然后顺手给了玛奥一个手刀将其打晕过去。
  “雨苍真是一点都不会……用你们的话说，是叫怜香惜玉。”
  尼娅摇了摇头，站起身：“致命的伤口已经解决了，送到医院的话对方或许是疑惑这种剑走偏锋的治疗方式是怎么起作用的，怎么做？”
  “还是送到最近医院吧。卷进这种事也算他们运气不好。虽然我搞不懂他们是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我们是因为博士突然给了个任务才来这边的。”
  雨苍很是无奈的扶额。燕柳欲言又止，终还是叹了口气：“哥，你没认出来吗？”
  “嗯？什么？”
  “算了，当我也认错了……”
  燕柳郁闷的转身，似乎有些生气，尼娅笑了笑：“上次大哥他们从080里拖出来的男的就是他，也是我救的。”
  “嗯？这么巧？”
  “更巧的是，都是博士的命令。”
  燕柳嘟囔了一句。雨苍想了想，无奈的吐出了有些无味的口香糖，上衣口袋中一摸，发现没有了，顿时惊慌失措：“要死了要死了！”
  尼娅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袋塞给了他，嚼着口香糖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耸了耸肩。
  “不管了，反正博士们总是喜欢搞一些奇怪的事，既然队长不反对就算了，反正这次已经抓到委员会曾经进行过‘正义审判’的证据，把他们送到医院就回家吃饭吧。对了，或许可以给他们留一下联系方式，要是再卷入这种事情也好找个帮手。”
  他掏出魔方变作了一辆小推车，将苏伟和玛奥放了上去，缓缓推着走了。
  而一旁的黑暗中，一只蜷缩成圈的眼珠缓缓恢复成完整的眼瞳，悄悄摸索着跑向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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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心】……怎么会是他们，艹！”
  H心中怒骂，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回了孤儿院的正门。刚才自己果断的脱离了T1装甲，借助弹射功能砸在了远处的墙上，虽然很痛，总比就那样死了好。
  而此刻的他，借着特制的隐形夜视镜，看着眼前的那人，面色一喜。
  “T！太好了，你醒了！快去收拾他们！我知道的，你是守夜人！你是守夜人！”
  “嘿嘿，你猜对了。”
  T笑着蹲下，与H对视着，然后，撕掉了自己的脸——或者说那张皮。
  “——你是……”
  H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辆汽车没有预兆地从天而降，将他砸成了肉饼。
  T——并看不出真实样貌的男子学着方才雨苍的模样耸了耸肩。
  “苏伟，这就第二次接触了……都说事不过三，下次你会怎么做呢？”
  “嘿嘿，好期待啊。”
  飒飒两声，他将双手交叉在身前，两旁喷起白烟。待到烟雾散去，也失去了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