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一个窟窿

  “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又跟我在一起了这么多年,那小小的伤有多重可以从我的情绪上判断了吧?”一想到当初汲言的伤口,周其就说不上话,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形容,只能说很重,一个正常人无法承受的痛,因为穿了个窟窿,触目惊心般吓人。
  黎沐满脸的震惊,不可置信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她的心情,只能说道:“为什么你当时半点消息都不透露?”
  如果她知道的话…
  如果她知道的话…
  又怎么会那么不懂事?
  “我能说什么?她身份特殊的事你也还不知道,更没有见过长大后的她,你们也还不是现在这么要好的关系,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也不能说。”当时的他,看到汲言的情况这么不乐观,仪器上显示的生命体征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变成一条直线,也出现过很多次那样的情况,在那样的情况下,其实他不是没有过绝望的感受,只不过不愿意面对事实罢了,如果是其他人,他一定不会反应那么激烈的,因为其他人是军人,牺牲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她不同,她不是军人,没有那个义务。
  “她当时…一定很疼吧?”黎沐话问得很是迟疑。
  周其面色相当沉重:“应该算是挫骨削皮吧,我没有伤过那么重不是太清楚,但是她每天的脸色都很惨白,就算是在昏迷中眉头也没有舒展开过,醒了后一直都在小声吸着凉气冒冷汗,疼得她龇牙咧嘴动都动不了神志不清的。”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我也没见过几个受了这么重伤的,身边见过受那么重伤的,通常都没救回来,那一次,她也是受的伤最重的那一个,比她还重的,就是牺牲了。我无法感受她的疼痛感,但以我受过的伤对比的话,应该是千万倍吧。”
  “为什么她会是伤得最重的那个?你们没有保护她吗?”黎沐带着怨责之意问,一群的男人,难道还保护不了一个女人吗?
  “保护了,但是大家当时的状态都已经筋疲力尽,她是个女人又没有任何身手,还只身闯营救下了快要进入敌人陷阱的我们,敌人自然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所以敌人的火力进攻集中在她身上,纵使有再多人在她身边也架不住更无法护她周全。”不是他辩解,而是就算说他们能力不行他也没办法,当时的作战计划完全被打乱,跟总部失联,在深山老林中跟敌人周旋,没有吃的喝的更不敢放松警惕休息,他们所有人的作战能力已经到底了,自身都难保了,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再去保护她,当时的他们,只能听天由命能不能熬到支援到达。
  他们熬到了,可既然是上战场,那就不是过家家更不是平日里的作战演习,而是真刀真枪,任务失败了,战况又那么惨烈,不付出点代价自然是不可能的。
  难受和抱怨都没用,怨只能怨他们不足之处还是太多了。
  两个女人都低下头,她们也不是不知道责任并不在他们身上,战场是什么样她们不知道,但是很了解,枪林弹雨的,想要平安无事又怎么可能?
  周其没听她们有说话的声音继续说最后想说的话:“我只知道她很疼,即使过了一年后也还是非常疼,伤好了却也留下了很深的后遗症,刚开始那两年常常疼得吃止痛药打止痛针都没用。”他见过那丫头背后的伤后遗症发作时疼得难以动弹的情形,尤其是疼得动不了却要咬牙隐忍着工作时,他很不忍心却又需要她的能力,事情还不能拖得立马解决,每当那会儿他总是很懊恼地想替她分担却又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现在呢?还是很疼吗?”
  周其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虽然过了很多年恢复的时间很长了,可那后遗症又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她应该还是很疼,但是她也应该习惯了,没怎么听她喊过疼。”
  “怎么会不疼?她那是在逞强。”郗蓁说,那么重的伤,跟她聊天时也总是尽量斜靠着不碰到背后,这些以前她忽略不起眼的小细节,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映入脑海中回想起来,那些都是那丫头不想让人知道她痛替她担忧的举动。
  周其附和:“我也觉得她可能是在逞强,只不过有一次她跟我说习惯了,疼着疼着就觉得没多疼了,她受重伤,养伤,到留下后遗症,我只能看着,如果可以,我愿意替她受,让她少受些痛苦。”
  听到这革命般的友谊,两个女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真的很少很少,几乎可以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男人提到有谁受重伤或者怎么样,这是第一次,却没想到都是他们所熟悉的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郗蓁随口转移话题问:“刚刚外公找你说什么事啊?”那丫头真的太坚强了,等她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地抱一抱她,让自己那位红得不得了的弟弟好好对她不能欺负她让她受委屈更不能给她添麻烦。
  “没什么,一些小事而已。”
  郗蓁自然知道按规定他是不能说的,只不过用另外的方式追问道:“我跟我妈打电话听她说,最近来家里拜访的人很多,都是上门来求情的,说她见得都怕了都不想见人了,是不是跟这事有关?”
  当然了,母亲在电话中跟她转述的情况也是听到了最近部队里相当乱风声紧人心惶惶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知道是在彻查部队里有问题的人。
  “嗯。”周其淡淡地应一声,却也不说是怎么回事,只是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所以继续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只要记住一点,但凡有人联系你想要让你找任何人求情的都不要搭理。”四处碰壁之后会找上她也是正常的事,她的社交圈广得很,也要好好叮嘱她。
  郗蓁俏皮地敬了个军礼,也俏皮道:“是,周上校。”
  又过了一会儿,周其闻到药味进了厨房问:“郑姨,是沐儿的药吗?”
  “是啊。”
  “熬好了吗?”
  “好了。”郑姨倒完最后一滴药。
  周其过去把浓重的褐色液体端起来。
  郑姨阻拦道:“少爷,等一会儿,这中药你没喝过,不知道有多难喝有多苦,拿点甜的。”
  周其看着郑姨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拿了好几样零食出来安静地等着也没有不耐烦更不觉得麻烦,而是等郑姨准备好了说可以了才端着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