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庄聚首
哪知刘曼沉吟片刻后,却将他推开,盯着石壁,淡淡道:“这石壁有些蹊跷。”
她反手握着吟绡,抬手一挥,只见剑光一闪,面前这块石壁上垂挂的墨绿色藤蔓就纷纷掉落,有些落在趴在地上的钱饮头上,石壁上也残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里的石壁其实并非是石头,而是一种石灰加了染料染成的,这是前人发明的一种藏字画的秘法,石灰遇水冷却结成石膏,看似坚硬无比,却质脆易碎,所以发明这种秘法的人在里面又加了一种草木凝胶,不仅可以催生苔藓,还能伪造得更像石头,昨日洞窟内光线暗淡,我没仔细去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石壁。你让开,让我把它刮开。”
钱饮掸开落在自己头上的藤蔓,捂着脖子上被捏出的一些红痕,撑着地面站起身,往后退几步,赞叹道:“曼曼你实在聪慧过人。”
“不过是机关术中的一门技法,可惜我学艺不精,如果师父在,一进此地,他就能看出来了。”刘曼对钱饮这种称呼中要套近乎的人,做法一向是置之不理,只说关键部分,就像对待陆时欢和钱凌那样。
她手腕翻转挽出剑花,身形随剑而舞,束腰的白色衣带在空中上下翻飞,剑尖浅绿色的光华如流萤闪烁,只听“刷刷刷”几声,这面石壁上比岩石还坚硬的一层硬壳纷纷化为尘土,簌簌落下,露出背后不知藏了多久的石头表面,石面上画着一大片朱红壁画,壁画是由一种和朱砂颜色相似的颜料绘成的,被封在石壁中,无半分褪色,色彩鲜亮如故。
壁画分为三幅,线条流畅,情节简单,第一幅是几个人发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草,这草能回阳救逆,只剩一口气的人吃了可以瞬间恢复生机;第二幅详细介绍一下这草药性状,生长成熟时,花开九夜,需专人护理;第三幅却揭示出这草药能有如此奇效的秘密。
钱饮不顾虚弱的身体,好奇的走到刘曼身边,盯着石壁,奇怪道:“这壁画上讲了什么?这有四肢的是人吧?这个人中间是一株草?难道就是——”
“是九夜花。”刘曼眉头紧蹙,点头接道。
钱饮一听刘曼说九夜花,不免露出喜色,身上的疼痛一下子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哈哈,神远山庄竟真和九夜花有关,不枉我花了大笔钱打听来的绝密消息!咳、咳咳……”他兴致勃勃,却乐极生悲,引来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钱饮又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咦,这画上怎么没有说九夜花藏在哪里?”
刘曼看完第三幅画上的内容,面色很不好看,对心思不纯的钱饮更没好气,眼睛微眯道:“这就要问神远山庄的庄主了。”
钱饮感受到刘曼语中厌恶之意,仍凑上去小心试探:“你是担心暮之兄?”
刘曼剑指第三幅画上那个守花人,隐在宽大袍袖下的另一只手紧捏成拳,脑海中天人交际一番,良久,垂下手中宝剑。
“以师兄的念旧之心,命我出谷寻九夜花真是多此一举。”
钱饮觉得刘曼对自己虽然态度冷淡,但也算有问有答,便想趁机问个萦绕在自己心头已久的疑问:五年前洵谷究竟发生了何事,何九吹这般人物会落得筋脉尽断、武功全失、被赶出洵谷的下场?
“其实关于暮之兄的事,我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不知曼曼可否——”
“——不可!”刘曼正沿着窟壁徘徊,听他语意断然否决,少顷,略和缓道:“现在不是浪费时间回首往事的时候,还是找出口要紧。”
“这里还有出口?!”
“先前我也以为这里没有秘道,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洞,就招来洵谷传信鸟请求外援。可是刚刚壁画的发现改变了我的看法,壁画不会出现在只能困人的机关里,这个石窟不过是山中迷宫阵的一角,既然是迷宫,自然有进有出,而机关就藏在石壁中间!”刘曼摸着一块石壁,眉间一扫刚才郁色,惊喜道:“就是这里!”
只见她手指如刃,轻松切开石壁表面,摸到里面的开关,一拧一转,与进来的门相对的石壁上,整块石板下陷,露出一条略陡峭的登山台阶。
“这么巧?我们正好在迷宫的外围?”刘曼从台阶口的石门出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双脚站在神远山上,还是免不了惊讶,她原以为会门会通往迷宫之中。
“说明我们运气好,必有后福,咳咳……”钱饮身体虚弱得被刘曼扶着,语气透露出逃出困境的轻松,他问刘曼:“这里是神远山庄的后山,离山庄很近,我们先回山庄找梅庄主救阿凌他们还是?”
“师兄的机关术不比我差,只怕他已经先出来了,我们先去神远山庄看看!”
刘曼扶着虚弱地快要倒在她身上的钱饮,脚步轻盈有力,好似自己身上没有背负着另一个比她高大很多的男子。
“曼曼,你带我出来是不是已经原谅我昨夜无心之举却害你……”钱饮苍白的俊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试探着扶他的少女。
“无心?”刘曼轻扯嘴角,“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让我知道自己竟会对酿酒的留香子反应如此剧烈?”
“感谢就不必了……”钱饮哪听不出她话中讽刺之意,嗫嚅道。
钱饮自发现出口后,身上强忍的痛楚、内力空乏的后遗症一下子全冒了出来,他竟连走路都迈不开步,刘曼实在受不了他的磨磨蹭蹭,将他一路扶出石窟。
男子高大的身形仅仅依靠在刘曼身上也就罢了,他却有靠得越来越近的趋势,待刘曼运着轻功,将他带到神远山庄大门时,钱饮几乎要把整个身体都缩进她怀里去了,刘曼手扶着他的肩膀,身体却尽力远离他的靠近,可是抵不住钱饮一颗不屈不挠、千方百计贴近她的执着之心,远远看去,二人姿势像是抱在一起行走。
一袭红衣的陆时欢刚从神远山庄大门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刺目的亲密场景。
“吆,这大白天的,我说是谁呢?姐姐,我为了你,不惜和那个丑八怪反目成仇,也要把第一美人送回神远山庄,就是为了看你和野男人抱在一起的?”陆时欢语调中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他停下离去的步伐,挡住了后面梅群一行人的出路,不过他身上猎猎红衣扬起的煞气,让众多江湖人士不敢开口催促。
“陆时欢,梅淡脂的事和我无关,而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刘曼立直身体,面色冷淡,语气漠然,钱饮就像挂在她身上一样,姿势可笑。
她倒不是为钱饮出头,而是对红泠教主总一副自己人自居的口吻,对她指手画脚的姿态不喜,从他身上,她看到了刘铸的影子。
陆时欢那张艳色灼人的脸听了刘曼的冷言冷语,眼里留着狠戾之色,脸上却露出灿烂笑容,双手抱胸,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呵,我多管闲事?多管闲事的又何止我一人!倒不如问问你的好师兄,在外面找了这么久的人,现在回来了,滋味如何?”
刘曼并不意外,微垂着眼帘转过身看着后面刚刚出现的何九吹,他身姿清瘦挺拔,面上怔然,眼里还残留着焦急之色,身上的白布衣衫凌乱残破,哪里还是江湖人口中云淡风轻的九吹先生。
刘曼见师兄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心中隐忧消散,将钱饮甩在一边。
钱饮突然被甩开,脚下不稳,跌坐在地。
何九吹立刻上前几步握住刘曼的手:“阿曼,你还好罢?”
“我没事,”她摇摇头,指指跌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钱饮,“钱老板为了救我,耗费不少真气,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你替他看看吧。”
何九吹见她如此关注钱饮,心里泛起一阵涩意,微微眨眼,好似要掩饰住什么。
他冷着脸蹲在钱饮身边替他把脉。
“钱老板并无大碍,只是真气有些虚耗,凉气入体罢了,依我所见,还不到不能行走的程度。”
陆时欢抱手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面带轻蔑,落井下石道:“这么说的话,倒是有人故意装虚弱,引起姐姐同情咯?”
还不等何九吹回复,钱饮已经眼皮一翻,躺倒在地,晕了过去。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一直站着何九吹身后的钱凌见此一幕,立刻冲上前,对着钱饮伤心呼唤,见他没有反应,大声喊道:“北逊,还不快出来把如此虚弱的哥哥抬进客房,怎么能让我们钱府当家衣着单薄地在大门口吹冷风!”她表情夸张,说到冷风时,还特意加重语气,意有它指。
北逊立刻上去抱起钱饮,想将他送进神远山庄,奈何陆时欢仍大赖赖地站在那里,并不让道。
庄主梅群只觉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加强烈,看着这几个都不是好惹的人物,想想后院那个冷面太子,作为主人,只觉自己肩上担子格外重大,他苦着一张宽胖的脸,努力挂起笑容:“人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家先进庄内再说。”
陆时欢仍不为所动,只定定站在那里看着门前刘曼。
“阿弥陀佛,陆施主,还是请您往边上稍移几步,让病人先进来吧。”神远山庄门内,一直隐身在众人身后,一袭青色僧衣的和尚此时迈出脚步,展露身形,为钱饮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