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美人踪寻
众人大惊失色,梅江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是钱小姐所为?她和我家小姐……”
何九吹长身玉立,漠然不语。
钱饮也不说话,只静静站在门口注视着屋内情景。
刘曼笑意渐浓,回答道:“我可没有说是钱小姐做的。”
“那你刚刚所言的意思是?”管家梅行道。
刘曼微微歪了歪头,显得有点稚气,接着道:“我刚刚所言不过是说钱小姐她知情不报,明知劫匪是谁?却装巧卖乖,百般为他掩饰。”
折青急切道:”不知是谁掳走我家小姐?”
刘曼点点手中名单,红唇一张,吐出四个字:“管家梅行!”
管事梅江听刘曼指认凶徒是梅行后,第一个站出来为梅行撑腰:“姑娘你不要信口开河,梅行在神远山庄素来忠心护主。岂会绑架我家小姐,他的命还是我家小姐救回来的!”
钱凌也直接道:“我与梅行素无往来,为何帮他?”
刘曼扬扬自己手上那张写着梅行信息的名单,名单上不过是一张本人的简易画像,以及名字、年龄等简单信息。
她朱唇轻启:“说梅行是掳人凶徒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们家小姐!”
“梅淡脂难道会未卜先知?”北逊疑惑问。
“月照山林玉人行,梅开溪谷有谁知。”刘曼缓缓念道。
“这句诗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管家梅行刚刚被指认为凶徒时,面不改色,此刻倒惊讶起来:“怎么会?”
折青不解:“此诗不是我家小姐写她倾慕何神医吗?”
刘曼问:“这是你家小姐告诉你的吗?”
折青见她清眉淡目,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是我自己猜的。“
“可是通观诗意,以及梅淡脂对何神医的爱慕之心,谁都会想到是给何神医的情诗吧?”北逊此刻也插了一句。毕竟梅行长相只是普通英俊,还长得特别黑,与当下审美不符,放在人海里也不出挑,和何九吹比起来不吝于天地之别,又怎么称得上“玉人”二字。
“莫非各位看不出这是一句藏头露尾诗?”何九吹突然说道:“第一句最后一个字’行’,和第二句第一个字’梅’,加起来颠倒一下就是——”
“——梅行,”梅江接道,可是他皱起眉头,又说:“这个解释过于牵强附会。”
刘曼并不否认:“如果我仅凭此点就指认他,不是正如前朝祭司文字狱一案,不辨是非,颠倒黑白。”
在众人等她下文时,刘曼忽然问:“你们闻,有什么香味?”
“什么……什么香味?”钱凌一听刘曼所言忙深吸一口气,莫名其妙说:“是窗外传来的栀子、腊梅、月季等花混合的味道啊。”
折青接着补充:“还有小姐屋内昨日点的香料余味。”
刘曼摇头,正色道:“不,我说的是钱小姐身上的脂粉味!”
钱凌一听,双颊微红,娇声回道:”你……你、你真讨厌!”
北逊一点也不顾及身份,忙凑到钱凌身边轻嗅,被她像赶苍蝇一样挥走。
刘曼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讨厌她,略微好奇,不过她也并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只按下不表,接着道:“钱小姐身上所抹的脂粉里加了一味香料——黑琥珀,这香料初闻有些辛辣呛鼻,中间有青木香气,尾调却余味悠长,有梵香气息。”
“这是出自皇都最有名的脂粉店彩红斋的新品胭脂——黑珀粉椒。”一直默不作声的钱老板突然发言,俊美脸上露出疑惑神情:“这胭脂是钱凌去皇都时路过彩红斋顺道买的,阿曼姑娘觉得这胭脂有什么问题吗?”
没等刘曼说话,从来慢条斯理的何九吹却抢着回道:“胭脂本身没问题,但是梅行身上也有这种胭脂味。”
钱饮听此一言,手中钱扇挥得“呼呼”作响,语重心长对钱凌道:“虽然我心中也万般不舍,但如果你和梅行真真两情相悦,我绝不会做棒打鸳鸯之人,定早日为你们举行婚嫁仪式,前提是梅行与梅小姐被劫一事无关。”
钱凌听了这话,好似被恶心到了,当即咬牙切齿笑道:“哥哥你大可不必忧心,只要你在钱府当家做主一日,我就绝不嫁人,以敬孝道!”
梅行见他俩一言一语,自己的清白就快没了,忙撇清关系:“我与钱小姐毫无私情,之所以身上带着胭脂味是因为我…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就自己买的,不过平日里拿出来闻闻,没想到不小心沾染上去了……”说完他黝黑面色已泛出红光,好似私隐爱好被当众戳穿而不好意思。
“如此倒也说得通。”梅江点点头,护短道。
刘曼只微笑不语。
何九吹摇摇头,无奈反问梅江:“你可知这一盒胭脂,所耗钱银巨多,岂是一个管家可以负担得起的。”
梅行像被戳中痛脚,当即回道:“作为神远山庄的大管家,薪资待遇还是很丰厚的,再加上我平时省吃俭用,只为了这一个爱好,如何负担不起。我不过是特别喜欢胭脂水粉而已,难道就因此就可以污蔑我背弃庄主吗?”
北逊想到自己对美食的钟爱,非常佩服这等为了爱好付出一切的大丈夫,当下支持他:“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谁说大老爷们就不能省吃俭用买胭脂了,下次你也不必藏着掖着,直接涂抹起来,不要在意世上愚昧众人的目光!”
梅行被他说得一愣,看他一眼,低头不语。
刘曼数日在路上奔波,只昨日休整了一晚,此时已觉出倦意,不想再与梅行空耗时间。
当下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道:“梅江,我且问你,你家小姐武功如何?”
梅江还未说话,钱凌就接道:“和我不相上下吧。”
刘曼看她一眼:“倒是没有梅行高。”
“场上除了何神医、钱小姐、折青三人,哪个不比我家小姐武功高,不然庄主何必要我们一行人护送小姐出门!”梅江道,钱凌也点头同意。
刘曼断言:“何九吹离开梅淡脂房间距离最远的时候,恰好是屋内争执最厉害的时候。”
“此话怎讲?”梅江疑问。
钱老板凤目微挑:“因为当时屋内打碎了一桌茶盏,暮之兄虽然没有内力,但稍微近点,也不会听不到这么大的响动。”
刘曼点点头:“但是昨日刨开凶徒敲昏折青,和梅淡脂争执等诸事时间,在何九吹来回这短短时间内,以场上诸位的武功,有几人可以在一息之间带走梅淡脂?”
众人皆摇摇头。
“可是这不正说明梅行没有问题吗?”北逊不解。
“当然不是,他当时正在屋内和梅淡脂争执中,听到院外脚步声,慌忙之中吹灭蜡烛,把折青搬进屋里,掩饰罪证。“刘曼道。
何九吹听到,玉面微凝:“所以当时我回去院里时,梅淡脂和劫匪都在屋内!此处我倒没有想到。”
“可是我家小姐为何不叫呢?”折青问。
“梅行如果被人发现私闯自家主子闺房想绑架她,只怕要名声落地,人人唾弃,梅淡脂岂会不知。他正是梅淡脂心中真正爱慕之人。梅淡脂自然会维护他。”刘曼温言回答。
“什么?”梅行好似听到了不可置信的消息,“你说小姐喜欢的人是我?”
钱凌听到此处,突然开始对着梅行大吐苦水,话里却占刘曼便宜:“既然现在阿曼妹妹说得差不多了,我也不隐瞒了。我知道是你所为是因为昨日我刚好送过梅姐姐一盒黑珀粉椒,是以一进大堂内我就闻出来了。梅姐姐和我之间的调笑,不过是要我帮她让自己的意中人吃醋罢了,你却表现得浑不在意。我原以为你是个懦夫,哪知道刺激过度,导致你一时兵行险招,突然下药给府中守卫,打昏丫鬟,强制掳人。还累得我要替你遮掩,想给你们多营造点时间解开心结。结果梅姐姐也真是呆子,她明明爱你,却要表现得像个花痴,被抓时也死不开口,算了算了,此事到了这里我也不想再管了。”
“我……我并不知道她爱慕之人是我,我见她每次看见何神医就开心几分,我还以为……再加上庄主要她嫁人,我……昨天,我实在忍不了了。”向来淡定的男人突然留下眼泪。
钱凌一看,惊道:“你不会求爱不成,痛下毒手了吧?”
梅行察觉到自己不自觉流下的眼泪,忙擦擦眼泪:“怎么会,我只是心疼她向来锦衣玉食,现在却因为我遭遇此番劫难。”
何九吹问道:“那梅小姐现在何处?”
“被我关在了运城城西的一间旧院子的密室里。”梅行也不再隐瞒。
钱饮当即派人拿着地址去把人接回来,梅行也想去,却因掳人前科被拦住了。
梅江不再管梅行,只和钱饮道:”我去吧。”
如此一来,梅淡脂失踪一事已经宣告完美解决,虽然过程有些惊心动魄,还好梅淡脂没受多大损失。
何九吹看刘曼面露倦意,便提议道:“阿曼不如去我屋内歇息片刻。”
钱凌听了,杏眼一眯,眉梢一挑:“这如何使得?你们二人毕竟只是师兄妹关系,男女大妨还是要顾及的一下的,不如就让阿曼妹妹去姐姐我的房间稍微休息一下吧。”
何九吹唇边常含的温柔笑意有些变淡,回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钱小姐与我师妹不过萍水相逢,才该保持距离才是。”
钱饮此刻微微笑着插话:“你们如此争执,难道是以为偌大的钱庄竟然不能为阿曼姑娘单独开个房间吗?“
“可是我还落下些行李在运城客栈。”刘曼并不拒绝,只面露为难之色。
“这个无妨,我命人去帮你取来便是。”说着,只见他招来守在外面的一个仆人,道:“叫人把摘星楼附近的屋子收拾干净,顺便找人去运城客栈中把阿曼姑娘的行李取来。”
“可是摘星楼不是在哥哥你的屋子旁——”钱凌话还未说完,就被钱饮截去:“——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摘星楼夜晚景色缥缈如梦,我观今日天气晴好,晚间定也月明风清,摘星楼上星辰浩瀚触手可及,阿曼姑娘不想一观吗?”
何九处还想再言,刘曼轻握他手阻止他开口,笑着向钱饮道:“如此仙宫幻景,我倒很好奇,如此就谢谢钱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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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泠教圣地,一名青年男子全身衣衫尽褪,泡在血红色池水中,池水“咕噜”冒泡,泛着不知名的渣滓,男子只有一张脸露在池水外面,可见他姿容绝世。
男子靡丽眉头紧皱,贝齿轻咬血红色的薄唇,额头汗水淋漓,突然他忍痛到极致,发出一声痛苦大吼“啊~!”池水翻起滔天巨浪。
过了许久,池中水波平静,男子睁开血红双目——
此人正是曾经化名林岂跟在刘曼身边的少年陆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