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 逐出族谱
长老犯了色戒,事情大了。
月牙还未从酒后强上童心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他塞了一个馒头,抬眸就见眼前人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用早膳。
童心吃完一个馒头,喝了碗粥,又拿起一个馒头,面不改色道,“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受罚。”
月牙不解,后来才知他深谋远虑,着实甘拜下风。
流言如火如荼,心月圆房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一个时辰,传遍了整个水月洞天。
战博接到消息,已在议事堂侯着,长老会坐不住了,派童甲连催了三趟,心月才慢吞吞出现在议事堂,大手牵着她,丝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
童心的决定昭然若揭,龙博在人群中远远看他们走近,忽然暗暗笑了起来,他这个弟弟啊,一旦决定的事,认定的人,千山无阻,明则昭告天下。他和童战,真真是亲兄弟。
童战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居于大殿之上,这一刻他不仅是童心的二哥,更是童氏一族的族长。
他只问了两句:
“童心,你可知童氏族人一旦入选长老会,终生不得妄动私情,不得娶妻生子。若有违背,则废去一身法力,从童氏族谱除名,逐出水月洞天再不得踏入半步?”
“我知。”
“可你执意如此?”
“是。”
“……如此,我便成全你。”
童战没再多言,很平静地吩咐天行长老准备废除之刑,天行长老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退下时经过童心身旁,凝重的拍了拍他肩膀,无奈叹息一声,扬长而去。
长老会甚为看重童心,对他报以极大的希望,金长老还想说些什么,被旁侧的龙博拦下了。
既已作选择,多说无益。
很快,废除之刑开始了。六大长老端坐于童心周围,合六人之力将童心的法术逼出体外,以灵力打散,消失于虚无,并加以雷霆之力,刺穿他额间开启的天眼。
童心的法术天赋与生俱来,唯有借天地万物之力,方能毁之灭之。
法术俱灭,天眼尽毁,再由童氏一族族长童战亲自执笔,划去族谱上“童心”二字,将其永生除名。
“童氏心长老童心亵渎长老圣威,触犯族规,冥顽不灵,今削去长老之位,夺去童姓,除去族籍,逐出童氏一族,永生不得再入水月洞天。”
很久很久以后,童战都记得那天在祭坛之上,他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念出这条决定后,满身血污的童心跪在他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二哥,保重。”
这是童心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然后,童心勾唇一笑,脸上流露出淡然平和的微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生他养他育他的地方。
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童战眼角湿润,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叹道,“你自由了,童心。”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童心,他就如泡沫一般,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再也无迹可寻。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
晚风轻拂,偌大的院落里,树叶落了一地。
童战双手倚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目光深深望着远方。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低哑道,“童心和月牙走了,大哥也向我辞行,他将长宁托付于我,同豆豆一起寻找桑月的下落。”
“这里以前很热闹的,有爹娘,有大哥,有童心……如今,只剩下我了。爹待我向来严厉极了,从□□我学习治理之道。记得有一次,我带着童心逃学,还将族人刚种下的禾苗全拔了。爹气得把我狠狠揍了一顿,骂我不求上进、玩物丧志,长大将如何自处、如何育人。我理直气壮的顶嘴:等大哥继承了族长之位,我和童心可以继续在大哥的庇护下作威作福、逍遥自在,学那么多治理之道做什么?”
尹天雪伸出双手,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脸颊贴着他的背,听他诉说那些过往。
“天雪,你猜爹当时什么反应?”他眼眶湿热,苦笑了一下,“……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让隐修带我们回房了。当时他的眼中,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如今,他终于明白童镇当年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和未说出口的话。
心中虽有执念,仍需天意成全。
“天雪,他们会幸福的,是不是?”即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好。
“一定会的。”
童战转过身,静静看着她的脸庞,笑了笑说,“有我在,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这没皮没脸的话,也只有童战能理直气壮说出来了。不过,她好喜欢这样的他。
“……我相信。”
按照祖制,被放逐的族人必须当日离开,不得拖延。童心几乎只剩下半条命,月牙搀着他勉强上了马车,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龙博早打算这里事情一了,便去找桑月,将他带回来医治。这二十多年来,他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治好桑月的病。
童战从灵镜中查到桑月最近一次出现的城镇,正是御剑山庄所在的城镇。博豆将小长宁托付给战雪,一路护送心月、尹天奇出水月洞天。童战担忧童心的伤势,派隐修跟随左右,等他痊愈后再回来。
四日后。
童心伤势严重,一路上昏昏沉沉的,故而马车行得缓慢,原本两日可达的路程,他们用了四日才到龙泽山庄。
龙博将心月安顿好,和豆豆潜入鬼窟旧地,将那处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身影,只看到恨天的孤坟,衣冠冢就在芍苑的桂花树下。
想必,是桑月下葬的。纵然恨天从未把他当做亲人,临死还不肯放过他,可他终究……还是记着他的养育之恩。
搜寻无果,豆豆想到桑月还有一处隐秘的私宅,只是当时自己被蒙眼带去,具体在哪记不清了,但她很清楚的记得是刚买不久的新宅,庄内还能听到山泉的声音,应该在山林之中。
龙博不愿放过一丝希望,去了趟御剑山庄,希望尹天奇能帮忙调查此城镇的户籍和土地买卖档案,查出些蛛丝马迹。
豆豆拿着隐修开的方子,去药堂抓药,偶然间听到病人和大夫在谈论什么雪飞,悄悄竖起了耳朵听着。
“你听说了吗,雪飞庄主突然病逝的事?”
“可不嘛,都传遍了。雪飞庄主身体硬朗着呢,上个月还请过平安脉,没什么大毛病啊,怎么突然就仙逝了呢?”
大夫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包好了药,递给豆豆,“夫人,一两银子。”
豆豆付了银两,凑近了问道,“大夫,你们说的雪飞庄主,可是雪飞山庄的庄主?”
“当然了,雪飞姓氏少见,江湖上也就他们一家。”
“那你可知,雪飞庄主是怎么去世的?得了什么病症?”豆豆再问,见大夫疑惑的目光,故作悲伤道,“我就是好奇,雪飞庄主曾救济过我家,是个面善的好人,怎就遭此不幸呢?”
她又取出一两放在大夫面前,大夫收了银子,才凑近低声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人说啊,雪飞庄主是气急攻心,被活活气死的。”
豆豆问,“谁有这种胆子,敢气雪飞庄主?”
“这我哪知道呢?”大夫白了她一眼,“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从药堂出来,豆豆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既然雪飞庄主薨逝,雪飞冬日必定在那守灵。
恨天已死,她竟还苟活于世。前世被她迫害惨死的族人,今世她仍作恶多端残害无辜,童忆,月牙,童心,甚至连她腹中的长宁也不放过。若不是她心肠歹毒,长宁也不会先天有缺,小小年纪就骨肉分离,饱受病痛折磨!
血债血偿,这种毒妇留着始终是个隐患,她们之间也该好好算算账了。
豆豆冷笑一声,眸内杀气渐浓。
和雪飞冬日交手几次,她的狠辣诡计是见识过的,豆豆乔装成小厮混进雪飞山庄,看看这雪飞庄主到底是真的薨逝,还是又一个引君入瓮的阴谋。
雪飞山庄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屹立八十多年不倒,名声赫赫,往来不乏名门之流前来吊唁。
大堂上安放着一副大型寿棺,豆豆隐在众小厮中,一眼便看出是最上等的金丝楠木所制。雪飞冬日一身白孝,破天荒十分安静跪坐在寿棺前,如墨般的长发乖巧贴在背上,面容未施粉黛,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她面容悲伤,慢慢将手中的纸钱放入火盆中,火光在眸内摇曳,没有抬眼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端木兄妹站在她对面,皆是孝衣加身。端木离夏尽女婿之责,事必躬亲地招呼宾客。端木落樱乖巧站在他身侧,每当向宾客鞠躬致谢时,她的眼睛偷偷瞄向雪飞冬日,眸中隐含担忧,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却始终没有上前,默默别开了眼。
这一幕落在豆豆眼中,着实奇怪。落樱这姑娘向来最心软,如今嫂嫂的父亲仙逝,她怎么连句安慰都没有?
这事蹊跷得很,其中必有缘故。
这时,豆豆看到尹天奇和铁卫首领铁泽出现在视线中,黑衣有度,显然也是收到消息赶来吊唁的。
豆豆悄悄离开大堂,以小厮之便,在庄内暗查此事,发现这里守卫如常,下人们也暗自抹泪,叹苍天无眼,庄主早逝。
端木兄妹尽职尽责料理后事,招待吊唁宾客,对她的悲伤视若无睹,按时辰让婢女送上三餐,她若不吃,也就撤下了,再无二话。
天慢慢黑下去,按规矩,膝下子女必须要在大堂守夜的。一整天了,雪飞冬日始终跪在寿棺前,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表情很平淡,像是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当豆豆出现在她眼前时,雪飞冬日仍是没有一丝反应,反倒是贴身婢女大声呵斥,正欲喊守卫来,一条细钢丝瞬间缠住她的脖颈,顷刻没了呼吸。
“未等我找你,你还敢来。”
雪飞冬日纹丝不动,对殒命的贴身婢女毫不关心,抬起眼眸充满恨意看着她,“你们用如此卑劣下流的手段羞辱我折磨我,夺走我的一切,还有脸来弄脏我父亲的葬礼!欺人太甚!”
嗯?她是想羞辱她折磨她没错,可,她还没动手啊。豆豆皱了皱眉,这锅她可不背。
豆豆难得好心回道,“雪飞庄主仙逝,我深表同情。若你如此想念父亲,我可以送你一程,让你们父女在阴界团聚。”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看她多贴心。
雪飞冬日从地上起身,冷笑道,“我早该想到,你为何能多次死里逃生?原来你们和桑月早就另有打算。恨天被他所杀,如今便轮到我了,对吗?可笑我竟如此天真,与他借酒消愁,没想到受此□□,名节尽毁。离夏连最后一点夫妻情分都不顾及,豆豆,你真真好歹毒的心肠!”
豆豆听了拧眉,脸上笑容渐渐不见了,听出了眉目道,“桑月碰了你?”
她叹惜,“真是苦了他了。”
她很想告诉雪飞冬日,桑月一心喜欢穆楠雪,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若真想用强,对象也绝不是她。何况想毁她清白,完全可以让属下去办,没必要脏了自己。
她完全可以想象酒醒后桑月有多后悔多惊恐,难怪逃得不见人影,让他们一顿好找。也怪不得,端木兄妹对她视若无睹,出了这种丑事,谁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们亲自料理雪飞庄主的后事,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已是给足了颜面,仁至义尽了。
“如今我沦为下堂妇,父亲含辱自尽皆拜你们所赐。我已经一无所有,只有离夏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她绝美的面容变得狰狞,映着火光,眸内尽是疯狂,“你是来把他抢走的,对不对?你有了龙博,仍不肯放过他!可惜你的孩子早夭,否则她会亲眼看到你这不知廉耻的娘!”
“你不配提她。”豆豆眼神一沉,一巴掌重重甩在她脸上,雪飞冬日因连日滴水不沾,身形不稳摔在地上。她正欲起身,一只脚踩在她的手背上。
豆豆蹲下来,抬起她的下颚,笑了笑道,“多美的一张脸……多丑陋的一颗心啊。”
“老实安分活着,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