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大红喜事成白事

  长老议事堂。
  六大长老齐聚议事堂,商讨上古典籍可有治疗童心的术法。突地,议事堂的大门被踹开,月牙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冲进来,在六大长老面前扬言要嫁于童心为妻。
  “月牙姑娘,你这不是胡闹吗?”
  “是啊,万万不可!”
  “从古至今,童氏族人一旦入选长老会,终生不得妄动私情,不得娶妻生子。月牙姑娘,你怎能逆天而行,视祖制儿戏?!”天行长老捋了捋白胡,瞧见追进来的尹仲,责难道,“尹仲,你知道长老成亲的后果,快劝劝月牙姑娘吧,千万断了此念头。”
  “凤儿,爹知道童心危在旦夕,你很不好受,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他,你想尽力去弥补,这些爹都能理解。可婚姻岂非儿戏,你当真要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偿还?一旦你们成亲,都将被除去童姓,逐出水月洞天,永生不得再踏入。凤儿,你的人生还那么长,独身一人远走他乡,这是你想要的吗?是童心想要的结果吗?”
  尹仲说得揪心,他希望女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为了愧疚嫁做人妇,漂泊守寡。若童心亡故,他在天有灵,也绝不希望她以这种方式了此残生。
  “我意已决,多说无益。”这是她唯一能为童心做的事了,她欠童心太多太多,早已还不清了,她要完成他最后的心愿,不带遗憾离世。
  这一世,她都浑浑噩噩的活着。起初是玄爷爷,他教她武功毒药,却很少笑。她每日勤学苦练,只为博他开心。玄爷爷离世后,她原想随他而去,却遇到了坠崖的尹天雪。然后,她为了天雪活着,为她易容改名,为她报仇雪恨,又因她爱上童战。
  后来,天雪死了,她也找到了亲爹。可童战不要她,爹也沉浸愧疚悔恨中,顾不上她。她就想阿,没关系的,她默默守着童战,替天雪照顾他。再后来,尹天雪回来了,她也该离开了。
  她曾经一心一意想成为天雪,那个童战最爱的女人。可她悲哀的发现,即使皮囊再像,也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从她恢复原貌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对童战死了心,好好做回她的尹凤。
  可上苍总是爱捉弄她,她明明警告过童心不要管她的事,却还是连累他坠崖重伤,心智受损,从睿智的心长老变成一个稚嫩的孩子。
  童心天真的这段日子,他依赖她,黏着她,信任她,她从未感受到自己是如此重要,似天雪之于童战,而不再是一个空有皮囊的影子。
  她想阿,不管童心痴也好傻也罢,至少在他的心里眼里,她是完完整整的尹凤,不是个替代品,不是其他人。
  这样就够了。至于爱不爱的,她理不清自己的感情,也想不透童心对自己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索性不深究了,事实上童心也没有时间容她细想。反正她原本就想离开的,能全了他的遗愿,也是好的。
  “今个儿我把话撂在这里:我尹凤,今晚便嫁于童心为妻。你们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谁胆敢有意见,如同此柱!”
  话音刚落,月牙发了狠,当众一怒挥剑,硬是挥剑拦腰砍断了长老处所的立柱和横梁,盯着一众目瞪口呆的长老们和满室残垣,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出议事堂,临走时,还将大门踹成两半,打的震天响。
  战雪赶到时,月牙早已愤然离去,他们只看到议事堂一片狼藉和脸色发白的众人。
  “这是,怎么回事?”尹天雪有些诧异,细问之下才知是月牙的杰作,略有深意道,“我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看来,她是彻底被激怒了。”
  月牙生性自由不受世俗约束,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祖制和族规困不住她。这回她是铁了心的非嫁不可,谁也拦不住。
  “族长,夫人,连尹仲都劝不了她,你们快想想办法。”
  “是啊,小丫头不懂事,婚姻大事怎能儿戏?”
  六大长老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讲个没完,倒是尹仲静默站着,目光悠长望着月牙离去的方向。
  童战的目光定在他身上,拨开众长老走上前,向他问道,“尹仲,她是你的女儿,你觉得该当如何?”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在尹仲身上,他回了回神,扫了一眼众长老期待的神情,沉声道,“若凤儿执意如此,我,没有意见。”
  此话一出,众长老又惊又怒。
  童战没由来的看向尹天雪,只一眼,就知对方心中所想,尹天雪冲他微微颔首,他闭了闭眼,脑中浮现童心弥留之际的声声哀求,便狠了狠心,断然开口打断众长老的反对之声,“就依他们所愿,今晚拜堂成亲。”
  “可是——”
  天行长老再想说什么,被童战厉声打断道,“诸位不必多言,我既是童心的二哥,又是童氏一族族长,自然做得了这个主。若童心药石无灵,那他是不是童氏族人,逐不逐出水月洞天,又有何区别,不过一具皮囊罢了,倒不如遂了他的心愿,令他再无遗憾。”
  话罢,童战不再理会长老们的反对,牵着尹天雪大步离开。尹仲眸光溢出丝丝悲哀,也随之跟上前去,同二人准备婚礼事宜。
  当晚。
  大红喜字,红烛摇曳。
  这场婚礼办得很仓促,很简单,在童心的小院落里,甚至连用的喜字,都是不久前博豆婚礼留下的。
  到场寥寥数人,仅童战、尹天雪、尹仲、尹天奇、隐修和龙博。
  月牙穿着圣洁纯白的嫁衣,亦是豆豆曾穿过的嫁衣,她捧着新鲜的花束,一步一步从大门,一路走向庭院中央。
  童心一身白衣,被龙博背着,半阖眼看着她朝自己走来,苍白的脸颊透着一缕死气,他想冲她微笑,却已没了力气。
  童战不忍,单手在空中捻了个法术,那庭院的树枝被风吹乱,落下点点洁白的花瓣,随风扬起。
  在鲜花中行礼,这是童氏一族婚礼该有的模样。
  三个叩首,是龙博背着童心完成的。
  这一夜,红鸾帐暖,泪烛成干。
  月牙俯身亲了亲他干裂苍白的嘴唇,完成他以为的“洞房”,紧紧抱着童心,喃喃自语说了一夜的话。
  咚,咚,咚……
  …………
  她彻夜未眠,侧耳听他越来越微弱的心跳,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她怵了一下,更紧地抱住他,死死咬着下唇浑身颤抖,压抑的哭声仍是溢了出来。
  她把头埋进渐渐冰凉的身体,嘶哑地唤着他的名。却,再无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