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哄妻路漫漫

  门氏铸镜坊。
  当门大器扬起下巴,在大柱面前宣布把豆豆许给他时,大柱惊得从凳子上直接摔了下去。
  若这事发生在一年前,他肯定会喜极而泣,欢天喜地把豆豆娶回家。
  可豆豆摆明了对他没兴趣,一心直扑在龙博身上,眼里哪里容得下他。况且,豆豆已身怀六甲,他大柱的脑子虽不灵光,也知道绝不能当王八,何况还是王八的王八。
  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更何况,他惹不起龙博和童氏一族那伙人,一个比一个护短,到时佳人娶不到,白白惹一身腥。师父啊师父,你这不是把徒儿往火坑里推吗?
  不娶,坚决不娶!
  大柱破天荒很有骨气地宁死不娶,门大器气得拿剑狂追了他三条街,累到直不起腰才作罢。
  子夜时分,大柱趁夜色溜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回老家躲几天。临行前,他觉得该找豆豆好好谈谈。
  “豆豆,是我大柱。”
  他敲了敲房门,房内亮起烛火,豆豆披着外衫开了门,看见他拎着行李颇为意外,劝道,“大柱,干爹在气头上才会乱点鸳鸯,你不必为此离家出走。明天我就跟干爹摊牌,你且放心住下。”
  大柱攥着衣角,踌躇了一会儿,低头对她说道,“豆豆,我大柱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动心,日也想夜也想。我曾经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可你的心思全在那傻小子身上……我……”
  “从小到大,我大柱爹不亲娘不爱,天不收地不养的,一心想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姑娘。不求她有多貌美贤惠,只要能真心待我,我打铁她煮饭,我卖剑她持家,再生几个大胖娃娃,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豆豆,你也知道我直性子不会说漂亮话,我拒婚绝对不是嫌弃你,只是……我能接受你不喜欢我,但不能忍受我的妻子身心都属于另一个男人。”
  他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怕自己嘴笨伤了她的心,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没经过大脑的话,低垂头觉得没脸看她,只一个劲地道歉,“豆豆,我不能娶你,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人高马大的大柱像做错事的孩子,垂头不停道歉,话中隐有梗咽之声,豆豆都觉得自己是逼良为娼的山头恶霸,逼着良家小媳妇当压寨夫人,一时笑出了声。
  “豆豆?”
  大柱听到她的轻笑声,疑惑地抬起头。她该不会是怒极攻心,气傻了吧?完了完了,若豆豆有半点差池,师父还不剥了他的皮!
  豆豆温言道,“大柱,你不必对我感到抱歉,该道歉的是我。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也相信你这么好的人,终会找到属于你的姑娘。”
  “你暂且回老家避避风头也好,回去多陪陪你的爹娘。干爹这会儿正起劲呢,只会让你更为难。你放心,我会和他解释是我不愿嫁,硬把你撵了出去,等过一阵子你再回来。”
  大柱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心中愧意更深,关切问道,“那你呢?你和龙博总不能这样僵持着,这邻里街坊闲言碎语,总是对你的名节不利。就算你不在意,也要为未出世的孩子考虑,你忍心让他们父子生离吗?”
  豆豆不置可否,淡淡笑道,“我心中有数,倒是你快走吧,免得干爹半夜醒来发现。”
  大柱忙与她道了别,牵了后院的小毛驴,悄悄从后门离开。
  十日后,天气渐暖。
  豆豆把韩霸天留给她的五座宅院托相识的牙婆尽数售出,换了四万两银票,暗地里接济村落幸存者的生活。
  当年韩霸天租给农家的五十亩田地去年就已到期,豆豆原打算收回,可农家没料到她的出现,春天一到就播了种,若此时收回他们将颗粒无收。耐不住他们的恳求,豆豆只好同意再续一年约期。
  今个儿一大早出门,豆豆正是与农家签署续约之事。
  豆豆走后不久,门大器听到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放下打镜的工具,慢悠悠地开了门,“谁啊?这一大早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瓶美酒,门大器双眼发光,来不及看来人就把酒拢在手里,揭开封口深深一闻,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迫不及待地大饮一口,赞叹道,“五十年的花雕酒!好酒!好酒!”
  连喝了好几口,门大器才想起送酒人,笑眯眯地回过头来,却在看到来人时,面色一冷,咬牙切齿道,“龙博,你还敢来?!”
  “门大叔,您早啊。”龙博像没察觉他的怒气,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这花雕可还合您心意?”
  “谁稀罕你的花雕酒!”门大器冷哼一声,举手就要把酒还给他,可美酒在手怎么也舍不下心,五十年的花雕可遇不可求啊,他愤愤地又攥在怀中,“横竖你欠我门家的多了,喝你一壶酒算不得什么!走走走赶紧走,这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一手挡住正欲关上的大门,龙博语带恳切道,“门大叔,我想见豆豆。”
  “想都别想!你害得她还不够吗?她的名节都被你毁了!告诉你,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想见她!”
  “门大叔,晚辈只想确认豆豆安好,并无他意,请让晚辈见她一面,一面就好!”
  “不可能!莫说豆豆现在不在家,就算在,我也不会让你见她的!”
  说着,门大叔“嘭——”地一声关上门。
  意料之中的闭门羹,龙博捂住疼痛的胸口,靠着墙壁深深喘了一口气。
  他听童战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甚感诧异又不安。虽听童战说她已无碍,可桑月是什么人,怎会无条件的放了她又为他解毒。
  没有见到豆豆他始终放不下心,刚能下床就不顾童战阻拦,强撑病体来到门氏想见她一面。
  没料到她一清早就出了门,这会儿她不在家里待着,又会去哪里?
  翌日清早,门氏铸镜坊。
  “怎么又是你!”
  门大器怒目横瞪门口站着的白衣男子,龙博把手中的酒壶在他眼前晃了晃,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门大叔,早啊。”
  “一大早就看到瘟神,晦气!”门大器看到他就来气,笑什么笑,牙齿白啊?
  他怒气冲冲就要关上大门,顺手把龙博手中的酒壶捎进怀里,闭门赶人。
  “门大叔,晚辈给你们买了早点,还炖了鲫鱼汤给豆豆——”
  “东西拿来,你走!”不拿白不拿,反正老子饿着呢。
  门大叔撇了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食盒,又把正欲踏进来的龙博推了出去,闭门赶人。
  刚迈进大厅就闻到阵阵饭菜香,豆豆看着桌上摆满了各式早点和热气腾腾的鲫鱼汤,惊讶道,“干爹,这是你买的?”
  他何时起得这么早了?
  门大器轻咳一声,招呼她坐下,并舀了碗鲫鱼汤递给她,“来,趁热喝!你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多喝点!”
  豆豆捧着汤喝一口,有几分感动。
  没想到门大器是个粗中有细之人,让她想起了韩霸天也是这么呵护自己,微微热了眼眶,浅笑道,“谢谢干爹,你真好。”
  第三天清早。
  大门刚开,还未等门大器开口,龙博就举起手中的酒壶和食盒,露齿一笑道,“门大叔早,又是晚辈。”
  门大器眼角一抽,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用这招就能说服我!告诉你,没门儿!”
  说着,他顺溜地一把夺过酒壶和食盒,嘭地关上大门。
  “干爹,你又起这么早?”
  “人老了,睡不着!来,这是固胎八珍鸡,多喝点。”
  第四天清早。
  “门大叔,晚辈——”
  “别废话,拿来!”
  第五天清早。
  “门大叔——”
  “你明早再买点卤牛肉、酱肘子之类来!”
  “早餐吃这么油腻?”
  “你管我!有酒没有下酒菜像话吗?!”
  “是晚辈考虑不周,日后定当谨记。只是晚辈想见豆——”
  “嘭!”(关门声)
  第六天清早。
  “门大叔,你们的早点和花雕,还有你喜欢的卤牛肉和酱肘子。”
  “统统拿来!”
  第七天清早。
  “门大——”
  “拿来!”
  豆豆喝完最后一口菠菜粥,淡淡道,“干爹,你近日都起得真早。每日早点和煲汤不重样,也是有心了。只是不知你从哪里买来的,花样能如此之多?”
  门大器干咳一声,眼神飘忽,“我就随便转转……看什么好吃就买什么,也没有固定的地方……”
  “是吗?”豆豆笑盈盈望着他,看得门大器心里发虚,掩饰内心紧张,忙不迭地点头,“是啊是啊!”
  “那厨房里藏着的几坛五十年花雕、卤牛肉和酱肘子,是您老买早点时顺便买的?”
  门大器吞了吞口水,“是啊!”
  “干爹,哪里的早市大清早就能买到这些酒和下酒菜?豆豆很是好奇呢。”
  豆豆扬起一抹浅笑,眼波一转,凉凉地问道,“五十年的花雕,少说也要六两银子。我看这几日你藏了六七坛,单买酒的钱也要四十二两白银。干爹,你哪来这么多银两?”
  “我、我……”
  门大器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门大器如获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一定是来买镜子的,我去开门!”
  这道敲门声倒是提醒了她,这几日她还在睡梦时,迷迷糊糊都听到一阵敲门声。因怀孕嗜睡,比常人醒得迟些,原以为是邻家串门或是来买镜子的,没有过多在意。
  如此细想下来,倒是多有疑点。
  “我倒要看看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豆豆眉宇轻皱,提起裙摆出了院落,决定看看这几日清晨来敲门的人到底是谁。
  “大叔,敢问豆豆姑娘住在此地吗?”
  “你是谁?找她做什么?”门大叔面露戒备之色,上下打量着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
  “大叔不必惊慌,在下端木离夏,与豆豆姑娘有过数面之缘,今日冒昧来访确有要事,烦请大叔通报一声。”
  端木离夏?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门大器拍了拍脑袋,愣是没记起来。
  他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是豆豆,指着端木离夏问道,“豆豆,你认识他?”
  “离夏?”豆豆看到端木离夏,眼中划过几分讶异,想起这几日的早点煲汤和花雕酒,思来想去唯有他有这份挥金如土的财力,眉头轻皱,“……是你?”
  端木立夏打量她,看她面色红润气色好,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没听出她话中有话,只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这大门口的除了他还有谁?也只答,“是我啊。”
  豆豆叹了口气,“你不必——”
  “大叔,晚辈暂且借豆豆一用,晚些亲自送她回来。”
  端木离夏朝门大器拱手一拜,一把牵过她的手腕,扶她上了软轿。随即他长腿一迈,稳稳骑上白马。
  门大器捋了捋胡子,看着软轿离去的背影,甚是满意地赞叹道,“豆豆哪里认识的这公子哥,真不错,长相俊俏,温文有礼,衣着和饰物都价值不菲,比龙博那小子不知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