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陵诗会
如普通小康家庭,也要组织小规模的家宴,登上小月台,家庭团圆,欢度佳节。至于贫穷困苦之人,到了今日,也是笑容满面,去集市买点酒,多烧道好菜,开开心心的过好中秋。而且在中秋当天,街上商铺基本都是到快要第二天天明才关门,路上都是赏月游玩的人,络绎不绝。
所以一大早曹府就在管事的安排下装饰打扮一番,府内上下到处张灯结彩充满了节日的气息。虽然曹家上下只有高夫人和八公子两个主人在,但里里外外从管事、丫鬟、护院、小厮足足有数百人,曹奕穿越过来至今,还是记忆中头一次这么多人一起欢度佳节。在主厅及几个大院搭开一张张桌子,热闹的一塌糊涂。
曹奕先是去娘亲那边请安,说些节日祝福的话语,然后代笔给远在边境和京城为官的父亲和哥哥们写数封家书,说些展信安好,纸短情长的贴心话儿,告知家中一切安好。
然后便去朱老酒坊那里,让他自己领一坛太白醉,送予柳白卿一坛,青云阁一众护卫一坛,之前答应过他们,让他们尝尝更好的美酒,总要兑现说出去的话。剩下各准备十坛太白醉和青莲,以备晚上金陵诗会所用。原本曹奕还拿了几坛准备送予秦淮河边下棋的吕老及其他老人,可惜今日中秋估计都在家团圆,不见人影,所以就又搬了回来。
今日还未到往常晚膳时刻,在曹府的主厅及几个大院子里就早已摆上了桌席,上面摆满了菜肴,古代的节日氛围较之现代更为浓厚,至少这是曹奕两世为人记忆中最热闹的一次中秋佳节。夕阳还未落下,曹府中的中秋家宴就开始了,外面忙忙碌碌的鞭炮声,人群中到处都是吆喝声、招呼声和聊闲声。在这热闹的氛围中,管事和下人们都一个一个的来主桌敬酒,说些吉祥如意的祝词,每个人均开开心心地领着节日利是回去。
当然像红袖、清照这样的贴身大丫鬟,则由夫人和曹奕早早地单独给了大红包,此刻他们都在不远处的丫鬟席上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脸蛋在灯笼和烟花的映照下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本来今日中秋与娘亲请安,有谈到之前曹奕束发时因身体抱恙,且尚未到江宁府学上课,所以没有配全丫鬟,等中秋过后,按照曹府的规制配全八个丫鬟,以后负责照顾曹奕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曹奕对于古代的一些大户人家的生活讲究虽说有些不以为然,但既然是娘亲的一片心意,也就不会刻意抗拒了,只说中秋过后再行安排。
因为中秋这一天,宴会都比往常时间更早,所以曹府的家宴进入尾声的时候还未入夜,曹奕亲手扶着娘亲把她送回文殊苑,还特意询问要不要一起去参加金陵诗会或者让下人们陪着去外面看看中秋的烟火花灯之类的,不过被婉拒了,开玩笑说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一起凑热闹了。
而到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江宁城的节日气氛愈发浓烈起了起来,城市各地的花灯、游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曹奕也打算早点出发去参加金陵诗会,本身年龄就小,就更需要早到,不然压轴的时候你再出现,那可是要受人问诘的。而且越是晚些时候,路上的游人就更多,交通就更不方便。
曹奕招呼红袖和柳白卿,带上了那二十坛美酒,本意是想趁着晚上金陵诗会时群贤云集,高朋满座,全是江宁有数的世家名流,正是把太白醉和青莲打开知名度推广的绝世良机。因为前几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酒楼,就只能另辟蹊径,换一种营销思路了。
到了诗会举办地贺家的府邸,投上请柬被小厮迎了进去。虽然曹家是大炎朝的顶级豪门,且曹彬为本朝枢密使,被人尊称为使相,但是曹奕终究只是个小辈,所以他只是低调的进入,也没有想着让贺家大张旗鼓的迎进去。
正当他们入得府门时,平日里与曹奕等人在秦淮河边下棋的吕老也正好从马车中下来,穿着较之往常来说相对正式的衣服,随后便看到贺家之中走出一人,身后跟着一大群跟班过来迎接:“吕公大驾光临,贺府蓬荜生辉”
此人正是现今的贺家家主,乃是当朝礼部侍郎贺先的二弟贺达,也是一个才学渊博的大儒,是个书法大家,人称江宁第一草书,自号金陵狂客,被人尊称一声狂公,但对于吕老,虽说两人年纪相仿,但仍是尽足礼数,由此也可以猜出吕老身份的尊贵。
吕老赶紧还礼:“不敢当不敢当,狂公你还是太过客气,都是老相识,何须这些虚礼”两人寒暄一番后,吕老先行进去,狂公则留在外面继续迎宾
又过了一阵子,待所有大人物都到齐后,这一场金陵诗会便开始了,在满城灯火的衬托中,整个江宁城的文化气息和风雅韵味也开始随着热闹的气氛洋溢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诗会也传出了各种诗词,经过一个个青楼名妓的传唱,在热闹无比的中秋夜里,让整个江宁城的中秋盛会进入了高潮。
在古代,中秋是为数不多全民狂欢的日子,在娱乐业非常匮乏的年代,中秋佳节观赏花灯就成了为数不多的保留节目,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可谓良辰美景,美不胜收。然而人们对此并未满足,于是便有“花灯”、“燃灯”以助月色的风俗。一条街上满是各种形状的花灯,有锦鲤状的,月兔状的,龙形状等各色形状。将灯内燃烛用绳系于竹竿上,高竖于瓦檐或露台上,或用小灯砌成字形或种种形状,挂于家屋高处,富贵之家所悬之灯,高可达数丈,家人聚于灯下欢饮为乐,平常普通人家则竖一旗杆,灯笼两个,也能自取其乐。整个江宁城满城灯火不啻于白昼明光。
这个时代的人,还有走月的说法,在月光和灯光最盛的地方行走,通常带着一颗敬月、拜月的崇拜之情。而且和出门游街的人汇合起来,因为平日里那些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此时也都趁着中秋月圆夜出门逛街,借着这个机会出来看看风景,从各家各户走了出来,汇聚到大夫子庙、秦淮河这些最为热闹的地方。道路上花灯如昼,如同浩浩荡荡不灭的流火,小贩们高声叫卖着果脯糕点,配合着敲锣打鼓的舞龙舞狮的队伍,还有杂耍卖艺的吆喝声,烟火爆竹的霹雳声,以及一家家青楼传来的渺渺歌声。
不过稍有名气的青楼女子此时应都被邀请参加各种诗会表演,自古才子配佳人,今日此时,正是才子施展才华的高光时刻,整个江宁城中不时便会传来某某诗会某某公子有某某新出炉的诗作,随后便能听见某某青楼之中的某某名妓将诗词唱诵一番,惹得众人称颂,随后便又能听到另一首佳作自某某诗会诞生,自古文无第一,才子们互相暗中较劲,佳人们则将这些诗作装饰上不同的绯色气息,花魁旖旎文魁浩然,想来魏晋遗风,隋唐风雅也大抵只是如此而已。
诗词之道初兴于魏晋,建安时代“世积乱离,风衰俗怨”,文人诗歌呈现了“五言腾踊”的大发展局面,以“三曹”和“建安七子”为代表,具有“慷慨以任气”、“志深而笔长”的风格,此即后世称道的“建安风骨”。
魏晋之交,世风变易,注定要成为文人名士大出风头的时期,在经历了建安文学的鼎盛时期之后,到了西晋,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魏晋风骨益发显得卓而不群。这些文人才华绝代,诗酒酬酢,长歌当哭,放荡不羁,醉生梦死。
到了唐代则进入中国诗歌史的黄金时代,此时诗体完备,流派各异,名家辈出,成就卓著。上承汉魏风骨,力扫齐梁宫体颓靡诗风,发出清新健康的歌唱,李白、杜甫横空出世,被称为诗歌史上雄视古今的“双子星座”,分别以其独特的风格和极高的成就而成为泽被百代、彪炳千秋的伟大诗人。
及至大炎朝,诗词经过了数百年的发展,达到了巅峰,自盛唐以降,诗词便作为科举考试的一项被朝廷用来选拔人才,虽然此时大炎朝的统治者们有着想要取消诗词科举,改用四书五经作为考试科举内容的考虑,但不管怎么样改变,诗词的地位已经在整个社会中达到了巅峰的位置,如果真有人能写出一首好的诗词出来,虽说不一定能衣紫戴金,出将入相,但是绝对会受到所有人的推崇和礼遇的,诗词的风雅气息,已融入到这个社会的精神烙印里,已成为时代文明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标签。
大炎朝本身就是不设宵禁的,加之今日中秋佳节,自然也不会去不关闭城门的,热闹与狂欢要持续一整夜,要到第二日的清晨才会彻底散去。此时正是人声鼎沸,街上车马如龙,游人如织的最热闹时刻,在夫子庙、江宁府学,知府门邸所挂出的展示牌中,各个诗会上出类拔萃的诗作便已陆陆续续的被张贴在上面,偶尔有人大声吟诵,摇头晃脑点评一番,而诗词的内容,也会在各个大小诗会中快速传递,大家品评着此诗词如何文采斐然,势必能传唱良久,即便往常不以才学见长的普通人士也都参与进来点评一二,沾些文雅气息。
中秋诗会虽以咏月为主,但也并不是仅以皓月为题,文人雅士兴之所至,出个咏物应景的题目,考教一番才思敏捷。譬如金陵诗会,则分为三魁,对子、诗、词三类,其中诗、词多为中秋咏月,对子则不受拘束,天马行空,世界万物皆可对。
其实此时出来的诗作多半都是些小诗会或者才华不甚高者早早将准备已久的诗作放出,一来自有抛砖引玉的意思,二来没必要在那些顶尖的大人物面前献丑。故真正顶尖的才子大多都未抛出自己的诗作,待到午夜时分才做压轴,供人赏析,若能在最后时刻获得大才之名和良好的口碑,之后对于自己的仕途或进入府学都有很大的助力。
江宁城金陵诗会的所在地贺府家中,此时狂公贺达方才说了祝词,大致意思是昔日王右军会稽山下兰亭雅集曲水流觞,今有金陵诗会江宁名士崇雅风尚,诗酒相得,谈文咏月,再续魏晋名士风骨云云。
曹奕作为后生小辈,自然和世家子弟的年轻学子坐于一边,女眷坐于一边,而像狂公贺老、吕公、江宁知府杨觉等一干学识渊博、德高望重的宿老则坐于另一边,中间空出一片用来给邀请来的青楼名妓表演,当然,能够被邀请的多半都是各大青楼的头牌、花魁之类,自然也花了心思准备了诸多表演节目。此时音乐声响起,先由金风楼的鱼玄机大家表演,轻灵的嗓音,绰约的舞姿,将现场的诗会烘托的活泼又不是古雅。
曹奕为此还特意多看了鱼玄机几眼,这就是我穿越前这个身体主人为止争风吃醋的女人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身系软烟罗,舞姿摇曳,万种风情尽生。
不过曹奕随之感到一个敌视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偷偷用余光观察,发现是沈彦,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当曹奕故意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沈彦连忙摆上纯真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远远的示意了下,看其来很是友好,不过曹奕心里清楚,这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小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倒不是怕了他或者他的家世,只是嫌麻烦。
现场布置着几个被遮掩的展板,据说写着今晚第二轮要考较众才子的对子,敢于挑战的才子则上去自己掀开,当然只允许自己观看,将答案写在旁边的宣纸上,当然答案需要诸多大儒宿老共同认可,连过五关者被列为对子魁首候补,如若有多位魁首候补,则候补者之间需要互相出对,最终胜者方为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