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得好死
有夏夜微凉,蝉鸣低叫,鹅黄暖灯照,地上人成双,那一刻,也曾有过岁月静好。
他抱着她进了门,脚步奇异的慢,手上的人没什么重量,甚至因为太瘦还有些硌,可他就是想再慢点,再慢一点。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何况也只是门口到苏苏房间的距离。
先是开了门,再绕过大厅的沙发,再是镂空隔板墙,右边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下就是苏苏的房间。
150步,这个房子还是太小了。他想。
面前是顶级材质的实木门,打开能看到她的小窝,再走几步就能让怀里的女人在柔软的大床上舒服的睡个觉,第二天她酒醒会口渴,头疼,这是喝太多酒的代价,然后她会顶着细软的头发出现,给他弄早餐,泡茶,看到他会叫一声‘少爷,早上好’。
他蹙眉,这么日常的生活,为什么这么想着却一点也不舒服。
怀里的人嘤咛一声,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淡而细的眉皱起,粉嫩饱满的小嘴在低喃。
他打开门,借月色把她轻轻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盖上薄被,抚平她微突的眉,这么干净的一张脸,笑起来像三月春风,不应有烦心的时候,梦也该是好的。
墨黑的瞳流转,恍若一池春水,盛满柔情湖面,他低下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轻如拂风。
苏苏睡得很香,刚开始梦魇的时候有些难受,可后来鼻尖都是好闻的柠檬香,感觉到额头有微凉柔软的触感轻轻扫过,让她渐渐平稳下来。
华丽高级的总统套房,砰的一声,在宽敞的空间响起。
梨花木制的办公桌前,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留着八字山羊胡的男人,讨好的看着眼前因盛怒来回走的美丽女子。
“司小姐,照片已经在这了,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拍的,您看跟踪印少的钱能不能。”
“我会让人多加两万送去你的侦探事务所,现在,给我滚!”
“好嘞,司小姐要还有什么吩咐,再联系我。”男人搓着手谄笑退出去。
司璐瑶坐下,手抵在额前,闭着眼,呼吸喘急,交叉的手死死握住。
直到锐利的指甲陷入肉里,留下红印,疼痛的刺激才让她稍微平静。
她睁开眼,看到桌上的东西,一把扫下去。
大概十几张照片,散落在黑色水磨石地面上,那是一个小时前印城抱着苏苏出夜色的画面,从离开卡座到上了车,每一张都无比清晰,只是印城怀里的女人一直埋着头,看不清长相。
“贱人!贱人!”她骂,面目狰狞。
门打开再关上,高定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司璐瑶看见来人,像亡徒看到救命稻草,三两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
“齐未,齐未你得想想办法,你一定要帮我,印哥哥,印哥哥他。”她手颤抖的指向照片。
齐未看了一眼,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了,你先冷静。”
“我没法冷静!”她甩开齐未的手,嘶吼“你要我怎么冷静,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贱人,她抢走了我的印哥哥,我一个人的!”
“事情还没搞清楚,你不要。”
“不行,无论是谁,敢勾引我的印哥哥,我要让她不得好死!”司璐瑶眼神阴鸷。“凡是妄想靠近他的女人,我都不会放过。”
齐未有些痛心,别过头,他想起两年前司璐瑶还在国外时,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说当时的当红女星陈玉跟印城一起出入Y城一个大酒店,疑似恋情曝光。
就这么一条不知道哪来谣言,甚至抄不上什么热度,却让远在美国的她知道,开始找人抹黑陈玉,让人截断和她有关的所有节目,雇人潜入陈玉家,打断了陈玉双腿,又刮花她的脸。
那一年关于陈玉的新闻满天飞,大多都是不好的言论,再后来陈玉就疯了,网上传她是因为吸毒过量疯的。可齐未却知道,她是被舆论生生逼疯的,舆论的制造者,恰好是他齐未最重要的人。
当红女星因吸毒陨落,余生是在精神病院度过的。这是那年关于陈玉的最后一个新闻。
他也算认识陈玉,跟她搭过两部戏,在他的印象里,陈玉是个好强努力的人,没什么背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真诚又大方。
再后来真相大白,却不过是陈玉参加的一个综艺节目在Y城,那个酒店又是知名大酒店,公司安排住下的。而印城刚好出差也住在那里,还前后差了一小时出的酒店,两人甚至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狗仔想拿这种话题做文章。
可司璐瑶却无法容忍,他打电话过去质问的时候,她只淡淡说了一句,防患于未然。
再后来,司璐瑶固执的认为印城喜欢的是陈玉那样的人,那样的身份。搜了很多有关玉的信息,视频。
从言行到举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在模仿那个已经神志不清的人。最后她苦学演技,靠着家里和齐未的关系进了娱乐圈,当了演员。
只要有关印城,她就失去所有理智。
齐未痛恨这样的她,却也痛恨无法改变她的自己。
“齐未,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找到这个女人,我要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我要,我要她的所有信息。”散乱的头发,越来越尖利的声音,没有人前的温婉大气,这是人们所不了解的司璐瑶,狠绝又疯狂。
“齐未,你帮我,一定得帮我。”她抱住他,在他怀里啜泣。
“好,我帮你。”他说,揉揉她的头,像七八岁的时候,她被大自己一岁的表哥欺负,跑来找他,扑进他怀里,软糯的声音说:“齐未哥哥,你帮帮我。”
“谢谢齐未哥哥。”司璐瑶扬起哭花的小脸,展颜一笑。
齐未有些恍惚,抬手抹去她还挂在眼尾的泪水,笑得苦涩。
所有见不得人的肮脏和不堪我来做,你只管安心,在人前欢乐。
“去哪啊,姐姐。”周少寒拎着安然半道扔下的包和鞋。
他要是不在,估计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被谁捡走了,这女人美是美,就是少一根筋。
“不是说吃饭吗,走,跟姐走,带你吃饭去!”安然赤脚走在路上,不远处有个路灯,她蹦跶着跳过去,整个人靠在柱子上,探出半边脸看离她有段距离的周少寒,俏皮得可爱。
“现在?这都几点了,你喝醉了,你家在哪啊,我先送你回去。”他慢慢走向她。
“我?喝醉,怎么可能,我还能喝”她一只手环住柱子,一只手张开,开始转起圈,长发飞扬,红色亮片长裙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从她赤足的脚下拉出长长的一道黑影,随着她一起转圈。
“你真不能再喝了,听话,回去,要不我给你开个房间,你先住着?”这个人真是好看到连影子都勾人。周少寒离她还有三步远。
“开房?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很厉害的!”安然转得有些晕,两只手抱住柱子,稳住身体。
“我要真做什么,你再厉害也没办法啊。”他开始是真的想做什么的,可现在他又不想了,他决定改变战略。
“你要真做什么,你会死得很惨。”她声音突然冷肃,神情也认真起来。
他轻笑,没当回事,喝醉的人,说什么都是过眼云烟。直接从柱子上拿下她一只手,握住。
“我不做什么,你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就走。”周少寒勾唇,这女人的手,牵了就没舍得放开。
“骗子,男人都是骗子。”她抽出自己的手,愤愤的在空中甩了甩。
“我不骗你,你不放心,可以报警。”周少寒说。
安然走到他面前,绕着他走了两圈,来到他身后。
“蹲下。”她说。
“啊?”周少寒转头。
“蹲下!”她再重复一遍,拍他后背,示意他照做。
“怎么的?”他问,也配合的蹲下。
下一秒,有柔软的东西慢慢压在他身后,紧接着重量感倾覆而来,一双手绕过他脖子,交叉垂在面前。
周少寒呼吸加快。
“背我走,脚疼了。”身后的人声说。
周少寒却一直没反应。
安然不耐烦,手拍他胸口。
“喂,干嘛啊,不背算了。”说完准备离开周少寒的背。
周少寒却猛的起身,把她背起。
“喂!你要吓死我啊!”安然吓得够呛,急忙抱紧他。
“咳咳,祖宗,松开点,我要被你勒死了。”周少寒动动脖子。
“谁让你吓我的。”安然闻言,松了些。
“我也不是故意的。”他迈出一步,又停住。
前面是十字路口,他头偏向后:“往哪走啊。”
“先直走。”安然头靠在他肩膀。
“然后呢?”周少寒按安然说的走。
“走三百米,到下个路口就打车。”
“为什么是下个路口?”他疑惑。
“你笨呐,大半夜的,只有下个路口车多。”
“哦,打到哪?”
“城西建设路时代小区二栋215。”
终于问到想问的答案,周少寒低头忍住笑,默默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并暗暗记下这个地址。
出租车后座,安然靠着座位闭着眼睡着了,某个慷慨献出自己宽阔后背的男人坐在另一边,原因是上车时安然警告他离得远一点,‘大多不负责的乱爱都是发生在车里。’她说
周少寒靠窗,手撑着头,就这么看这个睡着的女人,没有张牙舞爪的凌厉,睡着的她像个收起爪子的小猫。
他试着咳了两声,悄悄挪过去一点,看安然没动静,再挪过去一点,还是没动静,到后来直接坐到她旁边,小心的扶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她的手跟他的紧挨着,周少寒摸了摸,指尖是凉的,用自己的一只手把她的两只手包住,捂暖了后松开,跟她十指相扣,最后满意的笑了。
口袋里手机震动一下,他拿出一看,是景东在群里发的信息,艾特了他。
“我们两个找到妹子了,就差你了,你怎么样啊,要得了就发照片,你发朋友圈啊!”
周少寒这才想起来赌注的事,看了一眼安然。悄悄点开相机,两人合影拍了一张照片,准备发过去炫耀炫耀,转念一想,又不发了。
他怎么舍得让安然暴露在那两个花花公子眼前。
随即又慢慢打字,在群里发回复。
“赌注我不玩了。小爷有更重要的事,酒你们拿去吧。”
景东和余庆表示看到这条信息时无比的震惊,是什么重要的事竟然让一向只热衷酒色的周少竟然放弃了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