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了些什么
檀木桌上的红茶已经凉了,那是早上王姨离开时给他倒的,旁边还放着一本JohnGreen的纯英文版《TheFaultinourStars》,他还没翻开。
现在是晚上九点,从八点开始,他就一直坐在沙发上。那个时候他应该在书房校核文件的,或者开个短暂的视频会议。
但他就这么干坐了一个小时,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是印城,印家未来的接班人,年纪轻轻就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的闲时,总是在不断提升自我上。
可并没有,这一个小时,从未如此,保持着清醒,冷然,以及,期待。
期待什么,他不懂。
只是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不太习惯,要看到才可以,声音?景象?人?
也是,苏苏已经可以自己做事了,王姨今天也已经回去了。
偌大的别墅,他住了两年,还没有感觉这么空荡的时候。
在苏苏发来信息说自己今晚在朋友家住,明早会及时赶回来时。他才终于上了楼,一向平淡的心从极深的地方流经血管,辗转出丝丝细麻的失落,这微小的感觉在人类敏锐的感官中几乎等同于零,可他却在短短十几个阶梯的路程中轻易感知。
打开花洒,水流慢慢从头流到脚,打湿黑白格的地板,渗入地漏。
淋浴间只有水打在肉体和地板上的声音,淋在他身上,再从头和肩膀的位置,弹到玻璃围着的透明玻璃上,淅淅沥沥,形成一片水雾,蓄够了流下来,变成一条条水蛇。
水流蜿蜒着从精瘦的躯干流向下身,他把头发向后捋,闭着眼任凉水冲刷,是个享受又沉寂的过程。
朋友?什么朋友呢?女的?还是男的?
他睁开眼,水沾湿睫毛,粘结成片,眼睛也进了水,微红。
极快的结束比次淋浴,没有擦干,直接在腰间围上毛巾,出了浴室。
墨黑的头发湿了,温顺的垂着,水珠滴下,落在他走过的地方,有些从锁骨流到健壮的胸肌,再沿着六块腹肌的肌线,终止在白色的浴巾上,还有从裸露的后背径直顺着脊柱滑下,聚拢成小小的一潭,再涌进股间,他整个人,冷冽又狂躁。
拿了块毛巾随意的擦擦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穿上,走到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开始准备工作,他受过的训练告诉他不能让自己出现不明的情绪,他得利用别的东西转移,而工作,是最好的选择。
九点,安然化好妆,拉着苏苏出门了。
“然然!!怎么是这儿!”
她没想到安然带她来的是这个地方。看着那闪着五颜六色的大招牌,扭头就走。
安然忙拉住她。
“哎呀!这又没什么,这不是有我在吗,放心,我里面有人!再说,你也成年了,就只去过ktv唱唱歌吧,你还年轻,要多体验体验,才不负青春啊!”
“可是这!这地方!太乱了。”
苏苏还是不为所动。
“都说了有我在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不想看你这样效果如何吗?公众的眼光最明亮!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来吧!”
安然晃着苏苏的手,她沉默了一小会儿,点点头,下一刻就被安然拉了进去。
夜色真的诠释了什么叫纸醉金迷,社会阶级。也不愧是h城著名的娱乐会所,一二楼都是夜场,但消费却不同。
一楼偏向于普通消费人群,二楼中上等消费人群居多,说白了就是物以类聚,你想认识什么样的人,就靠你自己的实力去结交。如果消费得起,想认识更高等的人,也可以上二楼,二楼有个悬空台,能观察一楼的情况,如果你在二楼看到中意的人或者好玩的事,可以下去。
三楼则设有vip通道,供周少寒这些真正的有钱人消遣,没有一二楼那么随意,三楼只有出示夜色特有的身份卡才能上去。整个三楼总共三十六个包厢,分甲乙丙三个等级,甲等六个,乙等十二个,丙等十八个。
需要提前一星期预定,预定时需要说明具体人数,预定成功后会派人将身份卡送过去。当然,三楼的人要想知道一二楼的情况,也可以下来,只要还握着那张象征身份的卡。
周少寒从来不需要走这些流程,随意在几个楼层之间穿梭,因为夜色,是他家的产业。
一进去震耳的音乐像热浪一样疯狂席卷了苏苏的耳朵,入目都是随着音乐狂舞的人群,画着浓烈的妆,用简单的语气词以最大的声音应和着。
七彩的灯迷离了人的双眼,空气中满是男男女女散发的荷尔蒙,在酒精带来的刺激下,尽显奢靡。
夜场右侧有个小舞台,舞台上DJ在搓着碟,唱着歌,跟着节拍摇动手势,随人群一起舞动,台面离地面有差不多两人高。
另一侧是吧台,吧台边坐着形形色色各种男女,晃着手中的琼浆玉液,或有几人互相交谈,或只一人垂首痛饮。
吧台里穿着得体制服,金发碧眼的Bartender在调着酒,酒瓶在左右手间不停转换,偶尔来个高难度动作,引得旁边的女孩们惊叹连连。
吧台右侧有四个棕皮卡座,能坐下十几人,卡座往下是七八个圆桌散台,这些也是收费项目。
会场每隔五米就有一个小圆台,一楼会场有十二个,圆台正中腕大的钢管直立,上面有妙龄女郎画着魅惑的妆,穿着比基尼随着音乐舞动自己蛇一样曼妙的身材,偶尔冲围着吧台的男人们抛送媚眼与香吻,勾得他们心神不定。
就是这样一个极大的欢乐场,囊括了在场所有人的喜悲,这些人又与无数人擦肩,再错过,偶尔的交集,直接又短暂。
在这里,他们肆意,洒脱,没人知道他们曾经的辉煌,亦无人知道他们有过的狼狈,所有的不如意都在一个或者数个夜晚,在这个地方,拆分。这真是最好的发泄场地。
可一旦出了这个地方,他们披上现实的外衣,就又重新做回人前苟且的模样。
苏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像在释放着内心的野兽,狂欢,躁动,这直接的热烈,连带着她都有些小激动,想跟着跳动身体。
安然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苏苏脑子卡壳一样机械的转向她,然后慢慢回神。
她只看到安然张了口,说了几个什么字,音乐声太嘈杂,安然的声音被湮灭。
安然指向二楼,苏苏点头表示知道后,她就拉着苏苏往上走。
一路上有不少人注意到她们,都以惊艳的眼光看着这两位突然出现的美女,尤其这两个美得不可方物,像两个极端,一个红裙,一个白裙。一个热烈,一个清凉。
苏苏一只手护在胸前,跟着安然走,就这一小段路,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搭讪邀请一起去喝酒跳舞,安然十分淡定,全程冷漠拒绝。
二楼的布局跟一楼类似,不过Bartender是个中国人,跳舞的舞娘有不少是金发碧眼,带着异域风情,主要二楼人没那么多,能随意走动。
安然再一次拒绝在二楼的几个男士的邀请,带着苏苏往吧台边的卡座去。
途经吧台时Bartender停下调酒的动作跟安然打了个招呼。
安然轻点桌台。
“老样子,一杯烈焰玫瑰”看了眼苏苏“再来一杯天使之吻。”
“好的。”Bartender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姐!!”
吧台右侧第二个棕红色U型卡座,小洋看到安然,激动的站起来挥着手,安然打了个响指轻笑回应,带着苏苏迈着火辣的步子走去。
卡座正中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规矩的靠坐,一条腿半折着架在另一条腿上,抖动着,叼着根雪茄,面前放着威士忌,跟坐在两边的两个小弟玩牌,听到小洋说安然来了,扔下牌掐灭烟站起来,周围几人也都站起来。
“乐哥!”安然走近。
“然姐!”除‘乐哥’之外的几人叫道。
安然口中的‘乐哥’原名宋永乐,是混黑道的,在外有一定名声,身形高大,穿件白背心,左臂纹着白虎头,眉角到鼻根有一条伤疤,留着胡子,长相粗犷,声音也粗犷。
“然丫头!好久不见啊!最近过得怎样?瘪猴有没有再来烦你!”
“有段时间没见了,可能祸害别家姑娘去了,我清净了不少,你别担心,他再来我再揍,清净一段是一段。”
宋永乐点点头。
“那你要实在应付不来就叫人叫我去,这丫的跟霸王孙一个德行,爱玩阴的,奶奶的,以为我宋永乐好惹的。”
宋永乐嘴里的瘪猴是个小瘪三,瘦得跟猴一样,是跟宋永乐对头的霸王孙孙坚强的表弟,对安然穷追不舍,被宋永乐叫人收拾了几次,打残养好后又追着安然不放,安然对这种无赖没办法,又不能真把人打死,只能随他,避开就行。
“对了,乐哥,跟你介绍个人,我闺蜜,苏苏。”
“苏苏,这我乐大哥,我刚出社会就是他带着的,以前跟我爸认识。”
宋永乐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这个相貌跟安然不相上下但两人又不是一个风格。看着就很乖的女孩,就等着安然介绍。
“这就是你长挂在嘴边的小苏啊!好看!漂亮!”
“乐哥好。”
苏苏不好意思的笑笑,刚开始还觉得这个乐哥有点凶的样子,没想到跟张忠是一样的,觉得有点亲切。
“好!哈哈。坐下,都坐下,坐下聊。”宋永乐豪爽一笑,让小弟给她们腾出右侧的位置。
“小苏还读书吧!”宋永乐把桌上的吃食推到两人面前。
“是,准备上大学。”苏苏点点头,接过安然递来的小洋的外套盖在腿上坐下,这裙子实在有些短。
“就在h大,你管的地方,这次带她来,也是想让你照应着,虽然大学应该没那么乱,但还是以防万一,这长那么漂亮,容易招人嫉妒,就怕她受欺负了。”安然翘着二郎腿,看着苏苏对乐哥说。
苏苏不知道安然带她来这还有这个原因,安然语气虽淡,她听着却鼻子一酸。
安然总是用自己的方法保护着她。
安然捏了捏她的脸,刚好Bartender拿来了两人的酒,她接过喝了一小口,清甜清甜的。
“小意思!乐哥罩着你!都知道了?”
前一句对着苏苏,后一句则冲身边的小弟们说的。
“谢谢。”苏苏真诚的说。
“这么好看的美女,一定保护好!”小洋嬉皮笑说。
苏苏眯着眼看过去,轻轻笑了。
小洋顿时感觉心跳加速,双手抓着自己墨蓝色的头发,对着安然说:“然姐,我恋爱了!”
“你要不护好第一个找你麻烦的就是你然姐。”乐哥拍了下小洋的头。
“噗。”苏苏忍俊不禁。
“看吧,我就说你一打扮起来,男人都受不住。”安然促狭的看着她。
苏苏被说得脸都红了。
“好!今天心情好!认识新朋友!不醉不归啊!我先干为敬。”宋永乐一口喝完杯中酒,又重新倒了一杯“还有,然丫头,我昨天刚到这,叫你过来,你怎么不来啊?小洋说你忙着洗澡,咋回事儿嘛,洗个澡还那么久的。”
安然:“……别废话,喝酒!!!”